,向建民没耽搁。年关逼近,那笔悬而未决的征地款就是颗定时炸弹,尤其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乡的节骨眼上,处理不好容易炸锅。他直接叫了镇里的汽车,直奔县财政局。
去财政局,向建民没提前打招呼。他心里明镜似的:打了招呼,对方有了准备,反而容易横生枝节,生出无数“对策”。他只对司机说:“去财政局。”
到了财政局,他亮明身份是城关镇书记。局办公室一个年轻办事员看他年纪轻,面生,以为是普通乡镇干部,也没多想,毕竟城关镇的副书记还是有两三个,很是客气但公式化地把他引到了二楼一间会议室:“向书记,您稍坐会儿,我们王局长在忙,我这就去汇报。”
这一“稍坐”,就是半个多小时。冬日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户,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向建民不急不躁,拿起桌上几份沾着油渍、卷了边的旧报纸翻看起来。不知道那年的《东原日报》上,还刊登着李显平意气风发地参加东洪高标准公路开工仪式的新闻照片。向建民嘴角微抿,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以前的李显平是何等风光,这次据说省纪委调查下来,涉案的金额在200万,估计10年以上了,放下报纸,目光沉静地望着会议室里乱七八糟的奖牌上。
与此同时,财政局三楼尽头,一间没有任何门牌标识的办公室里。财政局长王琪正熟练地应付着马关乡党委书记林小松的“轰炸”。
“王局长,您行行好!水利上那二十万补贴,年前再不到账,县里建设水库,乡里搞保障欠的钱,根本就没法交代啊!县里开会纪要白纸黑字写着,您看……”林小松四十出头,资历尚浅,刚从乡长提上来不久,此刻摊开手里的文件,一脸焦急和无奈。
王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总是挂着人畜无害、弥勒佛般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林小松说完,才放下杯子,笑眯眯地说:“哎呀,林书记,你的难处我理解。可是县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啦,哪个部门不是拿着会议纪要、领导批条来找我?不瞒你说,光是县长签了字等着拨款的条子,我这抽屉里就压着七八张,咱们曹县长啊,都有意见了。僧多粥少啊!曹县长分管我们这块儿,现在管得严,超过十万的支出,必须他点头。年前这钱袋子,捂得紧呐。”他轻描淡写地把“曹县长”搬出来当挡箭牌,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脸上那副“老好人”的表情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刚才那个年轻办事员探头进来,有些紧张:“局长,城关镇向书记……在会议室等您半个多小时了。”
“向书记?哪个向书记?”王琪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笑眯眯地问。
“就……就是城关镇的向书记,好像是叫向建民。”办事员小声提醒。
王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猛地一拍脑门,声音都变了调:“哎呀!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那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快,快请!”他站起身,也顾不上林小松了,语速飞快:“林书记,实在对不住!你看这事闹的,我得赶紧去迎向常委!你那事,回头再议,回头再议!”说完,不等林小松反应,就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办公室,留下林小松一人拿着会议纪要,满脸茫然。
王琪一路小跑下楼,推开会议室的门,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歉疚笑容:“哎呀呀,向常委!失敬失敬!实在对不住!下面人不懂事,怠慢了您!刚才啊,我也在开会,您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我过去汇报就行,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快请快请,到我办公室坐!”说着打量了一眼办公室,看着破旧的桌椅,说道:“我们财政局啊,其实也是清衙门,这里条件太差了!”他一边说,一边侧身引路,姿态放得极低。
向建民放下报纸,站起身,脸上没什么波澜,语气平和:“王局长客气了啊。你们会议室啊,以后啊,可得多放点报纸啊。你这报纸,我都看了八遍了。”
王琪伸出手,用力点了点旁边的办事员。
向建民继续道:“在哪儿谈都一样。主要是有个事想了解一下。”
到了王琪那间宽敞明亮、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局长办公室,热茶立刻奉上。王琪亲自端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职业性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是这样,”向建民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工业开发区征了城关镇西关、刘店两村的地,村民反映征地补偿款一直没拿到。我听说,这笔钱企业是交到了财政?”
王琪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立刻点头:“哦,您问这个啊。对对对,钱是在局里账上,一点没错。这是企业上缴的土地占用补偿款,专款专户,清清楚楚。”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表明钱确实在他这里。
向建民点点头:“既然钱在账上,为什么迟迟没有拨付给城关镇呢?村里群众眼巴巴等着这钱过年。”
王琪立刻露出一副既为难又体恤下情的表情,叹了口气:“向常委,您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您也知道,我们财政局就是个执行部门,过路的财神,钱怎么用,得县里说了算。动用这笔钱,有规矩:需要城关镇政府打正式报告上来,说明具体用途、金额、依据,然后经分管县领导——现在就是曹伟兵副县长——签字批准,然后县长签字,上常务会,常务会出了纪要,我们才能走程序拨款。”他顿了顿,脸上显出无奈,“书记啊,现在啊是不见纪要不拨款,其实,之前杨县长在城关镇的时候,这事……唉,他调任副县长后,就没人再正式提这个茬了,报告也没打上来。再加上年前财政吃紧,曹县长要求严控支出,十万元以上的款项必须他先亲自审核签字。这笔钱,就一直按规矩在账上放着,没敢动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向建民,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推心置腹的味道:“向常委,您要是急用这笔钱,恐怕真得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