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省制药厂,确实能带动我们县的药材种植、包装、交通等相关产业,对扭转我们东洪县的农业县面貌至关重要。”
于书记“嗯”了一声,继续踱步,兴致似乎更高了,话题也从具体工作引申开去,谈及古今中外的一些发展案例,虽然只是点到即止,但视野开阔,显示出他平时阅读和思考的积累。我和晓阳主要是倾听,偶尔附和一两句,表示理解和受到启发。
在幽静的小院里转了两圈之后,于伟正在一栋亮着橘黄色灯光的小楼前停住脚步,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望着那温暖的灯光,话锋却又巧妙地转回了田嘉明的事情上,但此时的语气,已与饭局上截然不同,更带有了几分内部交底的意味。
“朝阳啊,”他声音平和,“田嘉明同志这件事,我看,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之前让他在外避一避风头,这个思路是对的。没必要硬顶着,让记者追着问,越描越黑嘛。”
我接过话头,语气谨慎:“于书记,田嘉明的事,我们基层确实缺乏处理类似舆情的经验。当时的考虑,主要还是想着保护干部,稳定公安战线的大局。”
“保护是要保护,”于伟正点了点头,但随即语气转为严肃,“但是,保护不等于放任。处理完了记者的麻烦,对田嘉明同志自身的问题,绝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他当成一匹脱缰的野马,那不行!该有的内部处理必须要有,而且要让他感受到痛,吸取足够的教训。不然的话,这个同志啊,秉性难移,类似的问题保不准以后还会再犯。”
我立刻试探着问:“书记,那您认为,该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于伟正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朝阳同志,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就想让田嘉明一直留在公安的位置上了?”
我略一沉吟,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说法:“书记,从目前县公安局面临的复杂局面和维稳压力来看,确实需要一位像田嘉明这样经验丰富、能镇得住场面的同志。他担任局长以来,局里的工作运转还是比较顺畅的。我们县局,眼下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于伟正沉吟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让这个同志继续当公安局长,我心里不是没有顾虑啊。朝阳,你别忘了,他田嘉明可是敢把子弹拿给社会上的混混!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严重的违纪,甚至触碰了法律的红线!虽然我们都念及他在抗洪抢险中的突出贡献,功是功,过是过,这两者不能混淆。我们把他保下来,不意味着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了。我的想法是,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意见。”
我心里明白,于伟正书记若真想拿下田嘉明,根本不会费这么多周折来“保”他,更不会在此刻与我商量。所谓“内部处理”,其实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一种艺术化表述,关键在于这个“轻重”的拿捏。
我斟酌着词句说:“于书记,田嘉明同志的错误是突出的,性质是严重的。但是,综合来看,考虑到他过去的工作表现,尤其是在急难险重任务面前的担当,我认为还是功大于过。那次提供子弹,带有一定的偶然性……”
“不能说是无心之举!”于伟正立刻打断我,语气坚决,“朝阳,这一点你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就是有心之举!是纪律观念、法治观念淡漠到极点的表现!我记得前年在党校中青班讲话时,就专门谈到过一个观点。”
他停下了脚步,似乎要阐述一个重要论点:“当时我们组织县处级干部培训结业考试,岂露是我参与审定的,主要讨论在商品经济条件下,领导干部应该如何把握改革与稳定的关系。岂露出得有点深,很多同志思想还转不过弯,答案写得保守,按标准评分,不少人都不及格。但省委党校有规定,结业考试不及格不能毕业。成绩报到我这里,我一看,大多在四十几分。后来,我们研究决定,在原有成绩上,给每个人都适当加了点分,保证了大多数同志能顺利结业。”
他看向我和晓阳,目光深邃:“这说明什么?说明工作要讲究策略。出题要严,监考要严,这体现原则性。但在最终评价时,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实际情况,体现一定的灵活性。这叫宽严相济。关键是,宽在何处?严在何处?必须界限分明,心中有数。”
我说道:“书记啊,您把握的很好!”
“对田嘉明,如果一味放纵,不闻不问,那是组织的失职,是对他本人的不负责任。但如果一棍子打死,全然否定,也不符合我们党教育干部、挽救干部的方针。所以,这个处理,要既能起到惩戒作用,又能达到教育目的,还要有利于工作开展。”
晓阳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时才开口,语气带着敬佩:“于书记,您这个比喻太深刻了。确实,不能简单化,要有的放矢。先把问题的性质、严重程度判断清楚,然后再研究处理的方式和尺度。”
于伟正对晓阳的领悟力表示满意,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晓阳啊,你的理解能力还是强的。干部工作是门大学问,需要在实践中慢慢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