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
寒意像无形的潮水,从窗缝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带着一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公寓楼内。
王浩晨的目光死死钉在桌上那叠缴费单上。
这些曾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小钱”,此刻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想当初,他挥金如土,赚得多,花得更多。
口袋一瘪,只需对叶凌宣撒个娇、装个可怜,那个提款机便会源源不断地吐出现金。
二十万,不过是他随手就能讨来的一笔零花钱。
可现在,没有了叶凌宣,他断了这条财路。
那份国内不认的三流大学文凭,在别的老板眼里,却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想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回国时,他还能靠着他爹供养。
可自从他勾搭上叶凌宣这棵更粗壮的摇钱树,他父亲王昌便彻底放飞自我,沉浸在吃喝玩乐的泥潭里。
他本以为,自己此生注定高枕无忧,尽享荣华。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林天佑!
将他精心构建的美梦击得粉碎,让他所有的计划都沦为一地鸡毛的笑话。
一想到那张轻篾的脸,王浩晨的牙根就恨得发酸。
为了抵御这秋日的寒风,窗户被关得密不透风,却也把一屋子颓废的气息尽数锁死。
浓烈的酒精味混合着辛辣的烟味,发酵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沌,呛得人肺腑生疼。
王浩晨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象一条濒死的鱼,无力地张着嘴,手在茶几上胡乱摸索,最终抓起半瓶剩下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灌。
“老子……真t是条丧家之犬……”
浑浊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沿着脖颈滑落,浸透了皱巴巴的衬衫,冰冷黏腻。
“哐当——!”
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王昌裹挟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那股子寒意瞬间被屋内的污浊空气吞噬。
他刚一进门,就被那股冲天的酒气和烟味熏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当他看清地上那个烂醉如泥的儿子时,积压已久的怒火轰然引爆。
“你个混帐东西!”
他怒吼着,抬脚就朝着王浩晨的腿狠狠踹去。
“看看你现在这副死样!跟条狗有什么区别?你干脆喝死在这里,老子眼不见为净!”
王昌的咆哮声震得灯泡都嗡嗡作响。
“我问你!跟刘瑶约好的钱呢?!老子等着这笔钱救命!”
王浩晨被踹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过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那双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天,才勉强聚焦在王昌那张愤怒扭曲的脸上。
“钱!钱!钱!拿你妈个屁的钱!”
他象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积压的所有屈辱、不甘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抓起怀里的空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砰——哗啦!”
玻璃碎片四溅。
“你t就知道钱!”
他咆哮着,声音嘶哑,“想花钱怎么不去工地搬砖?!去死啊你!”
“叶凌宣那个臭女人!她和刘瑶串通一气,算计我!”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去茶楼拿钱,叶凌宣早就等在隔壁,就等着我这个傻子钻进圈套!刘瑶那个贱人!
不仅跟她暗通款曲,还录了音!我把威胁她的话全说完了!
钱没拿到一分,我骗叶凌宣的事也全败露了!
现在能不被她送进监狱,就算我祖坟冒青火了!”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王昌气得浑身筛糠般抖动,指着王浩晨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竟然被两个娘们耍得团团转!我王昌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让你搞定一个女人,不是刮风就是下雨!
你跟了叶凌宣那么多年,屁的实际好处没捞到,反倒把我们的摇钱树给彻底得罪死了!”
“你还好意思骂我?!”
王浩晨被骂得双眼赤红,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绷断。
积压的怒火如火山喷发,将他整个人吞噬。
“老不死的!你现在除了催命一样地跟我要钱,你还会干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气势汹汹,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以为是拜谁所赐?!
啊?!现在出了事,就只会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是吧!我当初怎么没有……”
“反了你了!”
王昌被儿子这番正面顶撞气得脸色铁青,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扇过去。
王浩晨虽然头晕目眩,但他对自己这个父亲的尿性了如指掌。
他早有防备,猛地伸手,像铁钳一样攥住王昌的手腕,狠狠一推!
“闹麻了!”
王昌被这股大力推得一个趔趄,结结实实地撞在墙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