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真是让人心里发毛啊。”陈适表现的有些后怕,如此道。
对陈适这番话,高桥圣也听在耳里,并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眼前的“武田幸隆”就是一个纯粹的、有些胆小的贵族商人罢了。
高桥圣也反过来安慰道:“武田君不必惊慌。那些暴徒针对的是特定人群,像武田君这样有名望的帝国精英,我们一定会严加保护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局,虽然都没有深说,但那种同病相怜的氛围却愈发浓厚。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刻意结交,加之今天的推心置腹,两人的关系俨然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一局终了。
这也标志着,陈适承诺的十节围棋课正式结束。
在对高桥圣也进行了最后的复盘讲解后,陈适转身从一旁的锦盒中,取出了那幅早已裱好的卷轴。
“高桥君。”
陈适双手捧着卷轴,郑重地递了过去:“今日课程虽已结束,但你我情谊长存。这是我亲手写的一幅拙作,作为临别礼物,赠予高桥君。”
高桥圣也有些意外,他接过卷轴,缓缓展开。
只见宣纸之上,墨色淋漓,笔力遒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高桥圣也虽然是武人出身,但也颇通汉学,一眼便看出了这字里的功底和意境。
“好字!真是好字!”
他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武田君不仅棋艺通神,连书法造诣也如此之高!这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实在难得!”
陈适谦逊地摆了摆手:“高桥君谬赞了,平日里的一点小爱好罢了。”
随后,他看着高桥圣也,一脸诚恳地说道:
“其实,我送这幅字,更主要的是想表达对高桥君的敬佩。”
“您年长我许多,身居高位,却依然愿意放下身段,不耻下问,向我这个年轻人请教棋艺。”
“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才是真正的‘苦作舟’。这份风度,如今可是不多见了,值得我辈终身学习。”
这番话,可以说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既捧了对方的地位,又赞了对方的品格,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谦卑学习的位置上。
果然,高桥圣也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武田君,你这张嘴啊,真是比你的棋还要厉害!”
他爱不释手地收起卷轴,对着陈适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份礼物,我太喜欢了!”
“武田君,这段时间多谢你的教导。等我回去把这些知识消化吸收一阵子,定会再登门拜访,到时候,我们再痛痛快快地下几盘!”
“一言为定。”陈适微笑着拱手。
看着高桥圣也离去的背影,陈适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时的冰冷与耐心。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陈适而言,是难得的清闲时光。
戴老板那边暂时没有新的指令下达。
而整个魔都的汉奸圈子,因为钱四海和季越卿的惨死,则是遭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那两张画着鲜红大叉的照片,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原本想要跟风投敌的商人们,吓得缩回了脖子,连夜切断了和鬼子的联系。
而那些已经下水的,则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行事变得极度低调隐秘。
最讽刺的,当然就是莫过于76号特工总部。
原本车水马龙、耀武扬威的大正门,如今变得门可罗雀。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特务们,现在进出都不敢走正门了,生怕那不知藏在哪里的黑枪会突然响起来。
他们一个个灰溜溜地绕到旁边的侧门进出。
本来,在军统刺杀频繁的前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钻狗洞”。
而现在,消停了几个月,也是重新开始了。
……
这几日,陈适也没闲着。
凭借着之前早已签好的合同,再加之钱、季二人的突然横死,陈适以一种极其“合法”且低廉的代价,迅速吞并并集成了这两人留下的庞大商业版图。
当然,对于那些丧尽天良的烟土生意,陈适是坚决不碰的,全部暗中销毁或切断。
他保留下来的,主要是棉纱、丝绸等紧俏物资的贸易渠道,以及更为暴利的西药生意。在这个乱世,像青霉素这种救命的液体,价值堪比黄金!
陈适的“武田商会”,也是正式挂牌营业了。
洪口区与公共租界的交界处。
今日,这里张灯结彩,红毯铺地,鞭炮齐鸣。
武田商会的开业典礼,排场极大。
陈适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人脉,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变现。
往来的宾客中,既有魔都商界的头面人物,也有不少身穿笔挺西装或军服的东瀛官员。
汪曼春身着一袭艳丽的旗袍,挽着陈适的手臂,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在那儿帮忙招呼着客人。
而在人群中,石田光实也到了。
这位曾经对陈适感激涕零,后来因为利益关系而逐渐疏远的铁路官员,今天表面上虽然依旧热切,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些客套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