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辛苦了,这些菜都是母亲亲自盯着,叫你补身子的,你今个儿可要多用些。”
这宋家大爷宋闻是个寡言少语之人,约莫四旬年岁,脸庞棱角分明,颧骨高耸,紧抿的薄唇两侧镌刻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不言不语时也透着一股冷峻与严苛。
他出言同宋霁珩道:“你在外的这些天,你母亲担心你,饭都没怎么吃好。”
白氏故去后,宋霁珩同林氏关系一直平平,宋闻看在眼中,也没少为林氏这个后母说好话。
程怜殊听得那几人客套往来,听得耳朵发酸,终于,听到宋霁珩漠声“嗯”了一下,宋首辅下令开膳,众人才终得动筷。
在场之人,人心各异。
宋家是大族,这等高门大户中,弯弯绕绕不见得少。
例如林氏这人面上和善,关爱后子,但程怜殊心里也明白,她并非看着那般面善,就是个假惺惺的笑面虎,心思比谁都要歹毒。至于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程怜殊想起幼时在家中时,有算命的先生给宋霁珩批了一卦,言他六亲缘浅。
没再管那些,程怜殊只低头乖顺用膳,毕竟林氏为了做样子,今日这场家宴办得满满登登,然而,不多时,却又听林氏将话头忽地扯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林氏笑眯眯看向她,问道:“殊姐儿如今多大年岁?”
程怜殊没想到她扯到了她,想起那堆金元宝便是烦她,然而面上却放下筷著乖顺回道:“今岁十六了。”
林氏听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了一声,而后道:“原都十六岁了,这么快,我还记得你当初和霁珩回来的情形呢,转眼一年多都过去了,人出落地越发水灵了,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
程怜殊并不知道她忽然提起这事是做什么,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宋霁珩。
宋霁珩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自顾自用膳,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
程怜殊恼他当木头,却又不敢发作,抿唇不言。
林氏见此便更来了兴致,她笑问:“看檀婴做些什么呀?他是你半个兄长,可这世上也没妹妹跟着哥哥一辈子的道理不是?”
程怜殊就听不得她这话,是,这世上没有妹妹跟哥哥一辈子的道理,有夫妻一辈子相互扶持的道理。
但她也没胆子大到说这样的话。
她垂着眸,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清浅,将话丢到了宋霁珩的身上:“我都听表兄的。”
她是跟着他回来的,在这家里,只有他真的算和她有关系。
都听表兄的?
众人听到这话,神色更古怪了些,不约而同抬眼去觑宋霁珩,然而,他对此竟也没什么反应,没有要做辩驳的意思。
大家多少能看出宋霁珩与程怜殊关系不同寻常,只是说男女之情倒也不大对,宋霁珩清泠泠一人,不像是有那样的心思,想来是真家将人当做妹妹来看,可程怜殊好歹也是个及了笄的姑娘,这样跟在他的身边,像什么话?
不知道府上都传些什么风声吗。
什么都听表兄的,他是她兄长还是娘亲?
显然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是以就连宋首辅的神色都变了变。
林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叫宋霁珩阻了,他道:“夫人用膳吧,时候还早,不说这些。”
听他语气强硬,林氏脸上的笑顿了顿,她道:“那行,檀婴都说了,那我们便用膳吧。”
因这桩事情,这顿晚膳气氛尴尬,没多久便结束了。
晚膳过后,两人往院子的方向回,程怜殊因着方才林氏的话心情也不大好,一路闷着声,围帽一兜,整个人埋进了衣服里头。
宋霁珩回头看她,就见得如此情形。
他抿唇问道:“怎么了?”
两人方才在城门口那处闹了一些不愉快,但程怜殊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一顿饭的功夫又将那些事抛之脑后。
她问他:“表兄,她是说让我嫁人吗?她想让我嫁给谁?”
林氏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件事,猝然提起,必有缘由,只不知是何缘由,照着程怜殊对林氏此人了解,知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程怜殊抬起了脑袋看向宋霁珩,只见那双柳叶眉蹙到了一起,眉眼之间拢着一股郁气,芙蓉面与月光相衬,竟有几分苍白。
想是被方才林氏的那些话膈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