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过了年,宋霁珩的衙门那头有七日的假,可至于戏曲这些东西,他向来是不感兴趣,若不喜欢,推拒了便是,过来作甚?
她心下犹疑之时,就见宋霁珩已经走至此处,程怜殊马上装模作样擦了擦旁边的椅子,殷勤地看向他,想要让他坐到她这里来。
宋霁珩今日是被宋首辅喊来的此处,他说今日这里摆了场戏台,让他记得去看看,不用多想便知他那是什么意思,老人家年纪大了,便也总喜欢去操心这些。
他注意到了程怜殊的小动作,但不予理会,同那些人见了一番礼。
程怜殊仍旧死死地望着他,虽是什么都不曾说,可那一双眼殷切的眼将她想要说的全都说了。
她的意思是说,坐她这里,不要和别人坐。
她不是聋子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今日的这种古怪氛围,因为过分的敏锐,以至于现在愈发的不安,唱台上的戏腔咿咿呀呀的惹得她更为心烦。
程怜殊心中突然生出的占有欲让她自己都觉得古怪,好像是小的时候心爱的玩具就要被别人抢走的烦躁。
她将那个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女子当做了抢走玩具的人,即便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因没有真正的亲缘,只一句保证的关系如同空中楼阁,任凭谁的出现都可以被打破,她知道她和宋霁珩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所以更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后者那冷淡的情绪,更让她时常觉得惶恐。
程怜殊想让他坐在她的身边,只坐在她的身边,以此证明他们的独一无二,以此驱散心中那些颇为不安的情绪。
可宋霁珩正和沈夫人说着话,似也和那位沈小姐说着话,从始至终,不看她一眼。
“姐姐,你怎么了?”
宋映蝉唤她。
听到她的声音,程怜殊猛地缓回神来,因为情绪的激动,她的心也跳动得异常快。
程怜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没事......”
她不再看宋霁珩,她想,方才那样的举动,他肯定不喜欢,所以现在他的眉心也一直紧紧拧着。
程怜殊坐好,不再用眼神恳求他了。
他想坐哪里就坐哪里,那又不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风声潇潇,渐渐吹散了程怜殊的躁动,她又迟缓地重新感受到了指尖被烫伤的疼痛,将手指含入口中,以此缓解疼痛。
在她心无旁骛地看着戏台上的时候,不知道宋霁珩是什么坐到了她的身边,直到宋霁珩出声。
他的嗓音仍是那样清润,他问她:“为什么总是在害怕。”
他的声音不算响,却一字不落地掉进程怜殊的耳中。
程怜殊刚缓和下去的情绪,又迅速因为这一句话被牵动了起来,就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又几欲落泪。
他的话没有情绪,说是疑问,不若说是在陈述。
程怜殊,总是在害怕。
宋霁珩能轻易的感知到她的情绪,却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事,永远不会知道他随便的一个举动,随便的一句话能够让她想多久,他永远不知道她有多离不开他。
这些话光是在肚子里面想想都让人心酸,程怜殊不敢在这种情形下说出这些话,这样的场合压根就承载不起她的这些情绪。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将含在口中的指尖抽出,给宋霁珩看。
她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撒娇,她说:“表兄,被烫到了,好疼。”
她手指纤长,指尖因烫伤而红得不大寻常,让人莫名联想到漂亮的羊脂玉,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津,湿漉漉的。
宋霁珩瞥她一眼,挪开了视线,给她丢了一块手帕,毫不留情骂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笨手笨脚,擦干净了。”
“嗯。”
程怜殊看到斜前方的那沈小姐又回头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此番的嫌恶比方才更为明显。
程怜殊冲着她颔首微笑,似再寻常不过的打招呼,然而落在后者眼中,尽是挑衅,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回过了头去。
“程怜殊。”
宋霁珩一不高兴就喜欢连名带姓喊她。
“你同她认识吗?”
没事就喜欢招别人,迟早吃亏。
程怜殊不知道宋霁珩是在想些什么,她抿唇道:“那表兄认识她吗?你方才同她说话了。”
“长本事了?还管起我的事。”
程怜殊不喜欢宋霁珩说这样的话,他每次说这样的话,意味着将她当做长不大的孩子来对待,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霁珩哪里管她心里那么多的小心思,他视线落在戏台上,问道:“一会我去同外祖拜年,你去不去。”
程怜殊忙不迭点头:“我自是要去的。”
两人等到戏曲中间空了场,便一道起身告退,出了府去。
府上的对此情形早是见怪不怪,宋霁珩和程怜殊经常在一起那又不仅是这一日的事了,倒是沈家的那位夫人脸色瞧着尤是不好,她看着那两人一道离开的背影,忽地出声道:“他们的关系一直这般亲厚?”
宋霁珩当初走失的事众人都知道,而他回来之后,还跟了个不清不楚的表妹,说是表妹,但大家心里头也都明白,终是非亲非故,无名无分的关系。
沈夫人的肚子里头是一直存了和宋家结亲的想法,宋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进士,这一年在京城出的风头可不少,首辅府邸,谁不想入?何况说宋霁珩年纪亲亲便如此作为,将来何愁不入内阁,宋府如日中天,正得永宁帝一句“勠力同心”。
前段时日宋首辅忽地问起了她家幺女如今是何年岁?沈侍郎回他说“刚及笄”,宋首辅笑道“正是好年岁”,而后没过两日,宋家又递了请帖,邀她们母女上门听戏。
今日唱得这出戏,意味深长,沈氏也更加确定了宋家心中意图,她正高兴时,却见宋霁珩和程怜殊那番做派,心里头马上就打了个咯噔。
他们两人那关系看着可非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