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玥谷主沉默了片刻。
她目光扫过自己重伤的弟子吕雪蚕,又看向山谷深处那些隐约可见的、属于她枫玥谷的屋舍轮廓。
她自身无惧慕容家,但她身后还有一谷的弟子需要庇护。
今日若强行保下楚牧,便是与慕容家彻底撕破脸,后续的麻烦必将源源不断。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这份因果,太重。
她轻轻阖上眼帘,复又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深邃,不再看向楚牧等人所在的方向,仿佛已然做出了决断。
慕容天川见枫玥谷主沉默不语,心中稍定,知道对方终究是有所顾忌。
他拱手,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多谢谷主深明大义。那么,请谷主行个方便,容我将这叛徒带回,向家主复命。”
说罢,他迈步便欲走向昏迷的楚牧。
“站住!”
一声清叱响起,带着决绝的意味。
吕雪蚕强忍着周身剧痛,用断剑支撑着身体,踉跄着再次挡在了慕容天川与楚牧之间。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你,不能带他走!今日,除非我吕雪蚕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否则,你休想动他们分毫!”
慕容天川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连站立都困难,却依旧倔强地拦在自己面前的金丹女修,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耐:
“你当真不知死活?金丹与元婴,乃是云泥之别,是生与死的界限!你凭你现在的模样,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给我滚开!”
最后一句,已是蕴含了一丝元婴威压的呵斥,试图震散她最后的意志。
吕雪蚕身体剧烈一晃,几乎栽倒,但她手中的断剑猛地往地上一插,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她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一抹极其淡薄,却又无比刺眼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惨烈与决然:
“界限?生死?我吕雪蚕修道,求的是问心无愧,护的是心中正道!今日若眼睁睁看你带走他,我之道心,顷刻便碎!与其苟活道陨,不如痛快战死!”
枫玥谷主看着弟子那固执而单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身形微动,已然向后飘退数丈,将场地让了出来,姿态表明不再插手。
吕雪蚕感受到师父的退让,心中最后一丝依靠似乎也消失了,但她眼中的决绝之色更浓。
她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抽干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带着血的腥甜。
她双手握住断剑剑柄,体内残存的金丹灵力,连同那口不屈的本命元气,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断剑之中!
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垂死哀鸣般的剧烈震颤,断口处竟迸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炽白光芒!
她周身的气息也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急剧攀升,竟隐隐触及了金丹期的极限壁垒!
这是燃烧生命与道基的禁法!
她已抱定必死之心!
她嘶声厉喝,声音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整个人与那柄燃烧的断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决绝的、一往无前的白色流光,不再是精妙的剑招,而是最纯粹、最直接的——撞击!
带着她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愤怒、所有对不公的抗争,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座名为“元婴”的巍峨大山!
这一击,不为胜,只为阻!
这一击,燃尽一切,只为心中那点未曾泯灭的光!
这一击,是她吕雪蚕,以生命写下的战书!
慕容天川双眼大瞪,他感受到了这一击中蕴含的惨烈与决绝,那是一种连他这等冷血杀手都为之动容的意志。
但,也仅仅是动容。
实力的鸿沟,并非仅靠意志就能跨越。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他冷叱一声,面对这舍身一击,终于不再留手。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若非顾忌一旁的枫玥谷主,他早已下杀手。
此刻见对方如此不知进退,他眼中寒光一闪,决定给其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幽暗光芒,那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并未闪避,而是迎着那道白色流光,一指点出!
指尖与流光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扼断的异响。
白色的流光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溃散。
吕雪蚕手中的断剑彻底化为齑粉。
她整个人如同折翼的鸟儿,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鲜血如同泼墨般从她口中、鼻中、耳中,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
她重重摔落在枫玥谷主脚边,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声息,只剩几乎察觉不到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她尚未彻底离去。
那悲壮的一幕,深深烙印在场每一个尚有意识的人心中。
慕容天川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一缕白烟袅袅升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吕雪蚕,心中那丝躁怒却并未平息,反而因为对方这不顾一切的阻挠而更添戾气。
他不再耽搁,甚至懒得再看吕雪蚕一眼,迈步继续走向楚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