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户。”囚车里传来了一道声响,沙哑却平稳,“天色将晚,前方山势险恶,恐非善地。”
“还请多加小心啊。”
背后背着足足五把刀的男人牵住缰绳,就此回过头来,“傅大人放心。卑职受命押送,必定竭力保护大人平安抵达京师。些许宵小之辈,魅魅魍魉,不敢近前。”
“你,再拿一个水囊给傅大人。”
“是,左大人。”
虽然不合规矩,但闻命而动的兵卒还是迅速从后面的一辆小车上取出了一个水囊,躬敬交到了位于囚车中的老人手里。
看得出来,这背着五把寒光凛冽的长刀,腰间鞭刃齐全,手上还提着兵器的男人威信倒是很高,队伍里的人对此毫无异议,唯他马首是瞻。
纵使那身褪色的褐红披风已然破了几处,却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
囚车之中,穿着身脏污的囚衣,花白头发散乱下来,手脚间还戴着镣铐的傅天仇简单用过水囊后,便将之搂在怀里。
只是,这明显气色不佳的老家伙并未蜷缩起来,反而靠着栅栏,吃力地长大了那对浑浊眼珠,仔细张望着远处的山势。
分明还未完全入夜,那一边的山头间却已经笼起了一层淡薄的暮霭。
风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一阵怪声,远处山雅间的枯树上,几只乌鸦静立着,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这支官道间的队伍。
“不好,那边恐怕真有问题!”
囚车间传来了中气不足的喊声,伴着左千户耳边一动,猛然抬起了手!
“止步!戒备!你等保护囚车!”
大喝一声,一只手已然探入衣间,另一只手则更是自始至终都按在兵器上。
眼见着人马车队直接在山涯前停了下来,再没有前进的意思,不远处的乱石深草丛中,倏地便腾起了二十馀道黑影,气势几如野犬般疯狂扑击而来!
肢体扭曲不全,肤色青紫,行动间带有僵硬痕迹,根本不似常人之举!
面色间更是毫无生气!
这根本就是群行尸!
“守住囚车!不要过来!”
一拍马鞍,翻身下马,左千户头也不回,只后脚一踢马前腿,这匹老马便分外熟练地扬身转后而去,显然是这样“卖主人”已经习惯了。
孤身在前,这位江湖人称“仙人之下我无敌,仙人之上一换一”的高手,并未使用衣中的暗器,反而是收回手来,转而从背后拔出了一把雁翎刀。
面对这些行尸走肉之物,左千户倒是心知肚明,暗器远不及面对生人时的效果,相比之下,还是自家的百炼钢刀更为稳妥。
双持之下,他静气凝神,只看着当先的黑影近身探爪这一瞬,手中长刀划出无缺圆弧,随意格开那只通体暗青,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的指爪!
另一手提刀凌厉劈落,恰恰借着这尸妖前冲之势,刀过骨间,骤然发力斩下了它的头颅!
左右开弓,精准无差!
所谓争杀之道,在于此等乱阵之际,越是乱势,越要心细如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左千户早已是个中老手,自然不会轻易出差错,旋身挥展之际,以尸妖残躯为屏,双刀齐出,一刀横推,一刀复起,周而复始!
只两把长刀在手,轻若无物,舞动得如同大片雪亮光彩!生生将扑近前来的几只行尸当场破躯断首,再起不能!
左千户这边正杀得起兴,却又听到后方传来惊呼声!
原来是还有更多的行尸正从山间扑了下来。
“岂有此理!那山上是乱葬岗不成!”
身后不远处的士卒们,已然拉过车马在前为阻拦,又围着囚车一圈,竖起长枪结作圆阵,显然是准备殊死一拼了。
即便是一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样子,但这些兵卒毕竟也不是傻子,此刻一群人成堆,尚且还有一搏之力,若是阵型也散了,那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蹭蹭两声!
背后又是两把长刀骤然出鞘,一个颇为怪异的架势,左右各自双刀并持,这位左千户此刻显然才是动起真格了!
疾步旋身而过,刀锋如同陀螺般绞杀而下,疯狂撕扯着这些行尸那较之常人还要坚固僵硬不少的身躯!
残肢横飞,偏偏杀“人”不见血!
但那些士卒毕竟和他不一样!
不少“漏网之鱼”从旁侧扑击而过,径直奔向了囚车周遭的生人,即便是中间有车马阻拦,缓了一缓势头!
但这些没有痛觉,不惧生死的东西,显然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够应付的!
不好!
耳边听着已然传来的惊呼惨叫,左千户却无暇他顾,眼中只有一道道欺身近来的尸影,那一只只手臂利爪,张口啃噬而来的扭曲面容!
刀光盘舞得更为激烈!
“滚!”
千钧一发之际,左千户只是猛力斩下一颗头颅,随后一步后跃,口中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暴喝!
又是一柄未曾动用的长刀自背后刀囊中飞射而出,只以一口精纯真气催动,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绕身飞旋而过!
少壮太努力,后跳带刀气!
自年幼之时起,寒暑勤修数十年,将武道一步步修至如此境界,比之所谓修道人的御剑法门,也是颇有几分相似了。
只此一刀之下,便是数颗头颅骤然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