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左武卫大营,演武厅。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汗水和铁锈混合的气息,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军事舆图,沙盘上插满了代表敌我兵力的小旗。
这里是帝国军事中枢之一,与翰林院的文雅气息截然不同,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
李寻欢被李世民特许,可以参与兵部的日常军务讨论,美其名曰“熟悉军旅,以备西域之需”。
今日,恰逢兵部几位官员与左武卫的将领们,针对西域高昌国近期频繁异动,进行一场小范围的战术推演。
主持推演的,正是李寻欢的大哥,左武卫中郎将李承业。
他一身明光铠,腰佩横刀,站在沙盘前,身姿笔挺,神情严肃,正有条不紊地阐述着自己的方略。
“……故,我军当以稳为主。遣一上将,率精兵两万,自瓜州而出,沿传统商路稳步推进,沿途筑垒,步步为营。以堂堂正正之师,携天朝雷霆之威,迫高昌国主麹文泰出城纳降。若其负隅顽抗,则围而不攻,断其水源粮道,待其自溃。此乃万全之策,可保我军不败之地。”
李承业的策略,是典型的唐军主流打法,依托强大的国力后勤,稳扎稳打,以势压人。
在场的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将军所言甚是,步步为营,虽耗时稍长,但最为稳妥。”
“不错,高昌小国,国弱民疲,只要我军兵临城下,麹文泰必然胆寒。”
李寻欢坐在角落,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听着大哥和众人的讨论,眉头却微微皱起。
李承业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明显走神的李寻欢身上,眉头一蹙,沉声道:“寻欢,陛下既让你来军中历练,你也谈谈看法。莫要辜负圣恩。”
他这话带着几分兄长式的督促,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或许还有一点点……想让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在军务上碰个钉子的心思。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寻欢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则是不以为然。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便诗才惊天,在军国大事上又能有什么高见?
李寻欢抬起头,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沙盘前。
他指着高昌国的位置,又指了指周边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西突厥、薛延陀等),开口问道:“大哥,你这步步为营的策略,准备用多长时间?半年?一年?”
李承业沉声道:“用兵之道,岂能急于求成?若能一年内平定高昌,已是大胜。”
“一年?”
李寻欢挑了挑眉,“大哥,你有没有算过,两万大军远征一年,需要消耗多少粮草?需要征发多少民夫转运?这还没算上西域恶劣环境导致的非战斗减员。等你慢悠悠地走到高昌城下,国库怕是要被拖瘦一圈,沿途百姓也要叫苦不迭。而且……”
他手指点在沙盘上高昌国以西的大片区域:“你这边跟高昌耗着,西突厥的乙毗咄陆可汗会老老实实看着?他不会趁机袭扰你的后勤线,甚至联合高昌,给你来个前后夹击?到时候,你这‘万全之策’,怕是要变成‘全线危急’了。”
李承业脸色一沉:“休得危言耸听!西突厥内部纷争不断,未必有余力东顾!即便来犯,我大唐雄师,何惧之有?”
“不是惧不惧的问题,是代价问题!”
李寻欢语气也认真起来,“打仗打的是国力,更是效率!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达成战略目标,这才是名将该做的事!而不是抱着老祖宗的兵书,打一场看似稳妥,实则劳民伤财、后患无穷的消耗战!”
这话可谓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说李承业(以及在场大部分将领)的战术思想落伍了!
“狂妄!”
“黄口小儿,懂得什么兵事?!”
几位老将顿时怒目而视。
李承业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强压怒火道:“好!既然你认为我的方略不行,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莫非你能撒豆成兵,一夜之间飞到高昌城下不成?!”
李寻欢面对众人的怒视,却丝毫不慌,他拿起几面代表小股部队的蓝色旗帜,插在了沙盘上高昌国境内几个关键,却又非主要城池的地点。
“我当然不会飞。但我可以‘钻’进去。”
李寻欢指着那几面小旗,“放弃大军团正面推进的笨办法。组建数支,不,是数十支精干的小队,每队百人左右,全员配备双马甚至三马,不带辎重,只携带少量干粮和精良武器。”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几道诡异的弧线,避开了所有传统行军路线和关隘:“利用西域广阔纵深和我们对地形的熟悉(这点需要前期情报支持),化整为零,以远超常规行军的速度,从沙漠、戈壁、山峦等意想不到的路线,多批次、高频率地渗透进入高昌腹地!”
厅内众将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打法?
闻所未闻!
李承业更是斥道:“胡闹!区区百人小队,深入敌国,无异于羊入虎口!一旦被发现,顷刻间便会被围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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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要跟他们硬碰硬了?”
李寻欢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容,“我们的目标,不是攻城掠地,而是破坏!是骚扰!是斩首!”
他手指猛地点向沙盘上高昌国的几处:“袭击他们的粮仓!烧毁他们的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