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娃子……这……这就是咱家的店?!”
曾雪琴一只脚还踩在自行车的脚蹬上,另一只脚悬在半空,整个人象是被施了定身法。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块虽然蒙了尘、但依旧气派的“刘二手火锅”招牌,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她这辈子进城卖菜无数次,每次路过烟厂这条街,都只敢偷偷瞄两眼这家“高档馆子”。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能在这儿吃顿饭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哪里轮得到她这种满脚泥巴的农村妇女?
可现在,儿子竟然告诉她,这家她连门都不敢推的店,马上就姓王了?
“我的老天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疼!真疼!
不是梦!
一旁的王建国,表现得也没比婆娘好到哪里去。
他张着嘴,露出一口被烟叶熏黄的牙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块招牌,仿佛要把它看出朵花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当上这种“大馆子”的老板!
看着父母那副被巨大惊喜砸晕了头的可爱模样,王赢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跳落车,将自行车往路边一架,走上前,一手一个,分别拍了拍父母的肩膀,脸上洋溢着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与豪情:
“爸,妈,别看了!从今天起,往后五年,这家店,就属于咱们老王家了!”
说完,他也不管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父母,率先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走,带你们去巡视一下咱们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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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刘孙发正和他那同样一脸愁苦的父母,像搬家一样收拾着残局。
冰柜里那些已经冻得发黑的肉卷、蔫了吧唧的蔬菜,被一股脑地塞进蛇皮口袋。墙角那几箱积了灰的啤酒饮料,也被他父亲一箱一箱地往外搬。
整个店铺,都弥漫着一股生意失败后的萧瑟与颓败。
看到王赢领着两个看起来比自己父母还显苍老的“乡下人”进来,刘孙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双方一阵寒喧。
当刘孙发的母亲,一个眼窝深陷、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得知眼前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妇就是这家店的新主人时,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就涌上了泪水。
她一把抓着曾雪琴的手,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起苦来:
“大妹子啊,你是不知道,为了开这家店,我儿子把他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攒的血汗钱全投进去了!还搭上了我们老两口的棺材本!
“本想着能跟着享享清福,哪晓得……这才一年不到,就赔了个精光!
“都怪对面那个天杀的‘钢管厂’!要不是他们抢生意,我们家咋会落到这步田地?!那些杀千刀的,断人财路,是要遭雷劈的啊!呜呜呜……”
老人家的哭诉,充满了不甘、愤恨和绝望,听得同样为人父母的曾雪琴和王建国感同身受,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两人刚才还因为即将拥有这家“豪华馆子”而激动不已的心情,此刻却象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们看着眼前这对老泪纵横的夫妇,仿佛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
他们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步了这家人的后尘,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一旁的刘老汉,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上,满是认命般的无奈。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王赢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毫无波澜。
生意场上,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铁律。
他见父母的情绪明显被带偏了,知道不能再让这场“诉苦大会”继续下去了。
他走上前,不着痕迹地将母亲从刘母的手中“解救”出来,然后指着店里的桌椅板凳,故意提高了嗓门,开始向父母眩耀起这份“战利品”:
“爸,妈,你们看!按照我昨天跟刘哥签的合同,这店里的东西,除了他们的私人物品,其他的,象这些实木桌椅,还有后厨那套不锈钢的灶具水槽,锅碗瓢盆,全都归咱们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父母引到后厨,指着那套在当时堪称“豪华”的设备,继续画饼:
“你们看这三眼水槽,这猛火灶,还有这大功率的排风扇!全都是现成的!咱们省了多少事,省了多少钱?
“光这些东西,置办下来少说也要万把块!现在两千五就归咱们了,这不跟捡钱一样吗?”
他这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做派,总算是将父母从那股悲戚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些锃光瓦亮的“现代化”厨具,曾雪琴和王建国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王赢便不再耽搁。
他将父母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叮嘱道:
“爸,妈,你们就先待在店里,帮着刘叔他们收拾收拾,也算是监工了。等他们把东西都搬完了,你们就把那一千块的尾款付给刘哥,把钥匙接过来。
“我呢,先骑车去一趟二手市场,淘个冷藏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