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孙发前脚刚走,王家老两口后脚就蹬着自行车回来了。
车后座、车把上,挂满了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和黑色塑料袋,活象两只刚搬完家的骆驼。
“累死老娘了!”
曾雪琴把车往门口一架,一边捶着酸痛的老腰,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她刚一进门,那双堪比雷达的眼睛,“唰”地一下就扫到了正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穿串的袁玫。
曾雪琴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微一变。她一把拽住正准备去卸货的儿子,把他拉到门外的角落里,压低了嗓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肉疼和责备:
“赢娃,那女娃儿是哪儿冒出来的?
“咱们这还没开张呢,连个钢镚儿都还没见着,你咋个就开始请人了?
“这一天得多少钱啊?你这不是败家吗?”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生意还没做起来就先养人,那就是地主老财才干得出来的蠢事。现在的每一分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哪能这么霍霍?
王赢哪里看不出自家老妈那点“小农意识”?
他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拍了拍老妈的手背,耐心地解释道:
“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袁玫,就是刘哥的表妹。
“人家以前就在这店里干过,那是熟手!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盘子在哪儿!
“咱们马上就要开业了,这几天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要是没个熟手帮忙,光靠咱们一家三口加个佳丽姐,非得累趴下不可!”
曾雪琴虽然还是觉得心疼钱,但听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好再反驳。她叹了口气,嘟囔着“反正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然后转身走进了店里。
“阿……阿姨好……”
袁玫见老板娘进来了,赶紧怯生生地站起来,两只手在围裙上局促地擦了擦,声音小得象蚊子叫,脸红得象熟透的苹果。
曾雪琴一看这姑娘长得水灵,眉眼间透着股老实劲儿,心里的不满顿时去了一半。
“哦,是小袁啊……快坐快坐,莫客气。”
她嘴上客气着,眼神却忍不住在女孩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点头:
嗯,是个能干活的身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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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仿佛是有一支锣鼓队开了过来。
王赢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只见自家那帮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农村亲戚,正浩浩荡荡地杀过来,那阵仗,比过年赶场还要热闹三分!
走在最前面的是大舅、二舅和姨父,三个大老爷们儿手里都提着硕大的双层开业花篮。
那花篮是用红纸和竹篾扎的,上面插满了廉价的塑料花和几朵有些蔫吧的鲜花,两条金字红幅垂下来,写着“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之类的吉祥话。
虽然看着俗气,但在2000年的小县城,这就是排面!这就是脸面!
后面跟着的舅妈、姨妈,还有一大帮半大孩子,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看稀奇的兴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甚至连那个平时最爱算计的二伯王保国一家也来了,提着个同样喜庆的大花篮,挤在人群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一时间,小小的串串店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红红绿绿,花团锦簇,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店有什么大背景。
“哎哟!雪琴,这就是你们家赢娃子捣鼓的店啊?”
大舅妈一进门,嗓门就扯开了,夸张地惊叹道:
“这也太……太气派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这地板,亮得能照镜子!还有这桌子,一看就是实木的,高级货!”二舅妈也跟着附和,手在桌面上摸了又摸,一脸的羡慕。
“建国啊,你这辈子算是熬出头了!生了个好儿子,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二伯王保国拍着王建国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恭维。
听着这些平日里哪怕过年都不一定能听到的好话,王建国和曾雪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腰杆子挺得笔直。
在此刻,心头那点因为儿子“乱花钱”、“瞎折腾”而产生的不快和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这年头,活的不就是一张脸吗?
儿子给他们挣足了面子,这就是最大的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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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寒喧热闹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虽然离真正的饭点还有点早,但看着门口这聚集的人气,王赢不想等了。
他要借着这股子亲戚带来的“虚假繁荣”,点燃这把火!
“来来来!各位舅舅伯伯,嬢嬢姨妈,都别站着了!”
王赢一声吆喝,指挥着唐佳丽和袁玫往店门口搬桌子。
他没让亲戚进店里吹风扇,而是直接在门口宽敞的人行道上,支了两张大圆桌,又摆了一圈红色的塑料板凳。
“赢娃,外面热,让大家进屋吹风扇嘛!哪有让客人坐马路牙子的道理?”曾雪琴有些不解,觉得这样怠慢了亲戚。
“妈,这你就不懂了!”
王赢神秘一笑,把母亲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传授他的“商业机密”:
“这叫‘空城计’,也叫‘托儿’!
“你想啊,咱们店里没人,路过的人一看冷冷清清的,谁敢进来吃?
“咱们得让亲戚坐外面撑场面!吃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