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赢娃串串香”门口那片原本还算宽敞的人行道,此刻已经彻底沦陷。
热气腾腾的白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翻滚,划拳声、谈笑声、酒杯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把这条街的喧嚣推向了顶点。
忙!
真他妈的忙!
王赢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陀螺,被无数只手抽着转。
他一边扯着嗓子喊号:“12号!12号的大哥在哪儿?这桌空出来了!”
一边还要眼观六路,手里的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冒火星子。
这哪是在收钱,简直是在抢钱!围裙兜里的零钱塞得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坠着腰,却让他心里爽得飞起。
柜台后面的墙上,那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正”字,画得跟鬼画符似的。
粗略一扫,不到两个小时,翻台快二十桌了!
——————
曾雪琴已经杀红了眼。
她手里的抹布就象长在手上一样,前一桌客人屁股刚离凳,她就一个箭步冲上去。
“哗啦”一下,残羹剩饭扫进桶里;“唰唰”两下,油腻腻的桌面被擦得锃亮。
她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甚至都没空心疼那些被浪费的红油,只想赶紧把下一波客人按在座位上——那都是钱啊!
——————
后厨门口,王建国和袁玫坐在小板凳上,手都要挥断了。
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土豆片、藕片、牛肉……
两人的手象是装了马达,竹签“噗嗤噗嗤”地穿过食材,节奏快得让人眼花。
可即便这样,还是跟不上前面那群饿狼的消耗速度。
“爸!牛肉告急!搞快点!”
“王叔!毛肚也没了!”
催促声此起彼伏,听得王建国额头冒汗,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
眼看冰柜就要空了,王赢急了。
他冲到店外那两桌正吃得满嘴流油的亲戚面前,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了,扯着嗓子就喊:
“大舅妈!二舅妈!大姨!幺姨!别吃了!江湖救急!
“快来后厨帮忙穿串!不然没得卖了!”
几个正啃着凤爪、喝着啤酒的农村妇女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你个赢娃子,这是把我们也算计进去了哇?”
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一点不慢。几人纷纷扔下筷子,撸起袖子,带着一股子“自家生意”的热乎劲儿,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后厨。
——————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中,只有一个人是“静”的。
那是唐佳丽。
她守在后厨那个专门隔出来的一米见方的小角落里,面前摆着那盆被王赢视为性命的“秘制底料”,以及十几个瓶瓶罐罐。
这是全店的心脏。
每当有单子递进来,她就拿起铁勺,按照王赢教她的顺序和分量,一勺底料、一勺红油、半勺花椒辣椒……
动作虽快,却不乱。
她知道,王赢把这个位置交给她,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手上。
每端出一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锅底,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唐佳丽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这种和他在同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
——————
就在这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王卫国来了。
他提着那个硕大的花篮,好不容易才挤开围观的人群,站到了店门口。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张着嘴,眼镜差点滑下来。
眼前这幅景象,和他想象中的“路边摊”、“冷清”、“惨淡”完全不沾边!
这哪里是开店?这简直是在开演唱会!
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指挥若定、嗓门洪亮的侄儿,王卫国脑子里突然闪过妻子张秀莲那张鄙夷的脸。
他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却又莫名觉得痛快。
“大……大伯!你来了啊!”
王赢眼尖,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一脸的歉意和得瑟:
“不好意思啊大伯,你看这……生意太好了,实在没位置了!要不您先去对面茶馆坐会儿?”
“好……好家伙!”
王卫国回过神来,把花篮往地上一放,重重地拍了拍王赢的肩膀,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行啊赢娃!你这是……放卫星啊!
“老三这辈子没啥大出息,没想到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不错!真不错!给咱们老王家长脸了!”
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作为一个老师,他太知道“本事”这两个字的分量了。
“运气,都是运气!”王赢谦虚地笑了笑,随即眼珠子一转,装作不经意地往他身后看了看:
“对了,大伯,我大娘咋没来?还有浩哥呢?
“我昨天还专门跟我妈说,浩哥最爱吃麻辣烫,让他今天务必过来,我给他留了最好的位置!”
这一刀补得,精准而致命。
王卫国的老脸瞬间僵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