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琰站在擂台上,身影单薄却倔强,像一棵被风雨打弯了腰的树,明明快要倒下,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认输。
宋拾薪右脚轻轻落下,却没有向前迈步,反而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腿上,仿佛一颗心终于沉了下来,却直直坠进了无底深渊。
紫电剑斜指着前方,剑尖微微颤动,在擂台结界的冷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谁眼尾挂着的一滴泪,风一吹,就会狠狠砸在地上。
马琰掌心翻涌着黑气,符印渐渐成型,阴寒的气息从天而降,像是无声飘落的雪,落在肩头不重,却冷得刺骨。
宋拾薪知道,如果十息之内不能反击,他就彻底没机会了,就像那些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人,只要迟疑一步,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他慢慢收回左手,轻轻贴在丹田处,像是要把最后一点温暖护在怀里。经脉早已破碎不堪,每一次调动灵力,都像有千万根针扎进心脏。
可他不能停……太极图在他脑海中缓缓旋转,阴阳流转,刚柔并济。雷法在体内咆哮如火,可他的心却静得像深水,沉稳如山。
这两股力量本该互不相容,一个狂暴,一个庄严,但他偏要让它们共存,就像他自己,在命运的夹缝里,死死攥着那一丝不肯熄灭的信念。
右手探进储物袋,指尖触到两张符纸。一张画着扭曲的雷纹,边缘焦黄,像被火烤过的信纸;另一张泛着淡淡的金光,隐约能看到十二道虚影列成阵型,仿佛神明在耳边低语,守护凡人于危难之中。
宋拾薪将“阴阳引雷符”和“六丁六甲符”并排放在掌心,没有用寻常方法激发,而是用太极心法引导灵力,在两张符之间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好像要用这点微弱的力量,搅动整个天地。
灵力如丝线般缠绕,试图让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融合。可刚一接触,雷纹就剧烈跳动,神将虚影也摇晃欲散。强行融合,只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他闭上眼,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悬浮在双符之上。
那血雾竟在灵力牵引下自动分成两股,一浓一淡,一黑一白,缓缓旋转,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这不是献祭,也不是求神,而是用自己的血做桥梁,用自己的命当引子,只为调和那看似不可能共存的力量。
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融!”
掌心灵力猛然压缩,两张符同时震颤。雷纹开始蔓延,像藤蔓一样缠上六丁六甲符的边角;而神将虚影也悄然渗入雷符内部,十二道身影仿佛立于雷霆之中,纹丝不动。符纸表面的纹路渐渐消失,变得光滑无字,唯有内里雷光游走,隐隐传来龙吟之声,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一刻屏住呼吸。
马琰察觉不对,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催动符印。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宋拾薪左手结出太极印,右臂猛地扬起,将那张融合后的符箓掷向半空。
“雷出九天,神列四方,合!”
符箓炸裂,一道紫金色的雷霆自天而降,贯穿十二道神将虚影。那些虚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乘着雷光重组,化作一条由雷电与光影交织而成的巨龙,鳞爪分明,双目如炬,挟着万钧之势扑向马琰!
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爆鸣。观众席上不少人本能地往后仰,连防护结界都泛起层层波纹,仿佛连天地都无法承受这一击的悲壮。
马琰仓促抬手,黑气凝聚成盾,全力催动符印。可那雷光巨龙不只是攻击,更带着神将之力的镇压之意。刚一碰撞,黑气盾牌就出现裂痕。紧接着,龙首俯冲而下,一爪拍落!
“轰!”整座擂台剧烈震动,碎石飞溅。
马琰被震退三步,右膝重重砸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抬起头,眼中红光暴涨,体表黑气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要破体而出,像被囚禁多年的怨魂,终于等到了破笼的机会。
宋拾薪双腿一软,几乎跪倒。他强撑着用紫电剑拄地,左手扶住剑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还在微微抽搐。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灵力,经脉干涸如枯井,连呼吸都像在吞刀子,吐出来的仿佛都是血沫。
但他没有倒。
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马琰,身体虽然摇晃,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这场战斗就没有结束,就像那些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爱情,依旧有人执迷不悔,宁愿粉身碎骨,也不肯先放手。
马琰缓缓站起,抹去嘴角的黑血,冷笑更深:“你倒是……有点意思。”
他抬起手,掌心符印再度亮起,黑气不再外放,反而向内收缩,竟似在重新凝聚某种力量,如同深渊张开了嘴,准备吞噬一切光明。
宋拾薪不动,也不说话。他将最后一丝灵力沉入丹田,不敢轻易调动,只靠剑尖点地维持平衡。右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滴进剑槽,又沿着剑刃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那一声声,像是心跳,又像是倒计时,敲在他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过观众席左侧第三排。那里坐着几个普通学员模样的人,衣角微动,右手藏在袖中,似乎在悄悄掐诀结印。动作极轻,若不是他此刻五感全开,根本发现不了。
宋拾薪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悄悄把左手往前移了半寸,让剑柄更稳地抵住地面——仿佛这半寸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马琰终于站直了身子,双臂展开,黑气如潮水般从体内涌出,在头顶凝成一道扭曲的虚影,那影子像人形,却长着弯曲的角,背后生出双翼,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