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您请说。”
“我欺骗了你。”
话音刚落,正在摆弄餐具的罗杰突然停下了动作。
伊丽莎白不敢不敢直视对方,垂着眼帘继续说道:
“我并非阿格莱雅,我的真名是伊丽莎白·冯·坎特伯雷。直到几天前还坐在皇帝宝座上……如今已是废帝。
你对我推心置腹,我却始终心存戒备,所以才用了假名。若问现在如何?恐怕至今仍无法完全信任你吧。倘若我对你有半分信任,早在变故发生前就该吐露真相。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啊。
一个连世人都无法相信的人,又怎么可能信奉神明?
不过是穿着修女服玩着扮演修女的过家家游戏罢了,终究逃不脱宿命的桎梏。
“关于嘉心糖教的境况,我也心知肚明。虽然圣女大人已然显圣,但若真卷入权力倾轧,皇室军队绝无败北之理?这一点,罗杰,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稍有不慎,恐怕连圣女大人都难逃牵连。在废黜的皇帝与神选圣女之间孰轻孰重,像你这等虔诚信徒,应当不假思索就能作出选择吧?”
“所以我决定回去。一个不信神的女人终日穿着修女服苟活,本就不甚愉快。再说即便是废帝之身,他们也不敢立时取我性命。周旋于这等人物之间保全性命,我早已轻车熟路,不劳挂心。”
再坚持片刻。
只需再撑须臾。
这般虚与委蛇的周旋之道,恰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从未在人前袒露真心,永远戴着应时的面具,与世周旋。
这般孤绝的人生,反倒因不托付真心而免于受伤失望。她倒觉得,此等寂寥之境最是契合本性。
“真是承蒙关照了,这份恩情我绝不会忘。倘若事情顺利得以复位帝位……即便不能如愿,也定当竭力相报。”
“菲尔德说过今日会再来拜访,届时我将随他一同离开此地。这段时日的厚待,在此谢过。”
……够了。
话说到这份上该明白了。
罗杰是个聪明人,也是虔诚的信徒,哪能坐视圣女陷于险境。
伊丽莎白也不愿看到圣女遇困。毕竟那样的话,罗杰肯定会伤心吧,以他那虔诚的性格,说不定还会自责。
所以……这样就好。
就在此时。
“!”
罗杰的指尖轻掠过伊丽莎白的眼角。
“罗杰……你、你这是——”
“请不要哭泣,阿格莱雅小姐。”
“啊?”
直到这时。
伊丽莎白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阿格莱雅小姐,看到您哭得这么伤心,我怎能将您交给那些人?”
“不,不是的……”
“现在该称呼您伊丽莎白小姐了吧?其实……上次说过吧?关于该如何彼此信任,如何说服您相信我这桩难题。”
罗杰再一次轻而易举地跨越了伊丽莎白苦心构筑的防线。
宛如要携手共赴毁灭的深渊。
“我们就从相信彼此开始吧。伊丽莎白小姐信任我,而我信任伊丽莎白小姐。这样一定能明白的,此刻对您而言,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我……我……”
“而且——”
伊丽莎白还没听完就慌乱地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伊丽莎白小姐!”
“对、对不起!我不想继续谈话了。在他们找上门之前别来寻我,就这样!”
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修道院长廊,轰鸣的心跳声占据她的脑海。
扑通、扑通,剧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还有那个声音,肖像画前听见的声音——拜托你信点神明吧。
信一次吧,试着相信吧。那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低语。
在脑海中翻腾的无数念头里,她最不愿承认的是——
“!”
当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
伊丽莎白紧捂着几欲炸裂的胸口,只能继续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