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熟悉的叩门声准时响起。
推门出现的正是神明赐予他的修女阿芙洛,晨雾在她裙摆间流转。
“来吧,殿下!今天要和我一起研读圣经哦!”
“………昨天不是刚学过吗,姐姐?”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本来就是奉旨来陪皇子殿下研读圣经的呀!”
阿瑞斯佯装无奈地让阿芙洛进了房间。
心底却涌动着隐秘的欢愉,像偷藏了蜜糖的蜂巢微微震颤。
“《圣经》第十五章第八节有云:神的纯粹真理唯有信徒自愿选择时方能赐予;第九节:汝等不可将己之纯粹真理随意混入他人纯粹真理之中;第十节:此乃唯一神嘉心糖大人所定绝对法则,告诫世人勿以己身的条件为基准任意操控他人——此乃最初圣女第七训诫。这三段经文,您都记得吧?”
“当然,昨日我特意研习过这一章节。”
“那么,现在可否请您阐释这段经文蕴含的纯粹真理了吧?”
阿瑞斯喉结滚动着沉默了许久,终是挫败般叹了口气。
“……不能将有独立人格之人当作任由摆布的木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答得好!此刻的阿瑞斯大人,从中领悟到何等训诫呢?”
虽然早已知晓标准答案,但阿瑞斯并未脱口而出,而是将深思熟虑后的答案缓缓道来。
“姐姐。我真的非常认真地说……没有牺牲就无法改变任何事,这点您也很清楚吧。说实话,在大局面前斤斤计较该由谁来牺牲,在我看来不过是拘泥于细枝末节罢了。”
“问题不在这里。”
就像昨日重现,阿芙洛又一次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或许确实没有牺牲就无法改变世界,但你能断言,踩着无辜者的尸体建立的新世界,就一定比过去的更好吗?”
“这不过是懦弱的理想主义罢了,况且我说过,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殿下做好赴死的觉悟,并不意味着您获得了随意裁决他人生命的权利,不是吗?”
“如果事事都要体谅,这个说想牺牲就推迟,那个说不愿意就等待……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颠覆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网开一面,最后谁会愿意做出牺牲?我倒认为,在不确定的多数人中,适时选择需要牺牲的对象,这样对所有人来说反而是最公平的结果。”
阿瑞斯深爱着阿芙洛。
明知她是神明投下的诱饵,阿瑞斯仍无法抑制对她的爱意。只因与她共度的时光永不褪色。
正因这份赤诚的爱恋,他开始向阿芙洛倾吐那个未曾告人的幼稚心结。
并未责备阿瑞斯的坦诚,反而用他能理解的方式继续解释着。
“请回溯初心,殿下。您为什么想要颠覆这个世界?”
“……因这专制君主与封臣共治的体制已至末路。”
“具体原因呢?”
“封臣们表面臣服,却为保全微末权势不惜废立违逆己意的君主;而皇帝为巩固皇权,更以巩固皇权之名行残忍之事。”
“所谓辉煌的帝国历史,不过是皇帝与封臣们丑陋的权斗循环罢了。在这个过程中,多少无辜百姓沦为权力游戏的祭品,身为皇族的我,怎能视而不见?”
“那么皇子殿下是支持共和政体的吗?”
“没错。我认为正是因为权力过度集中于一处,封臣和皇帝才会如此执迷不悟。若能由多数人分享权力,他们定会专注于让领地繁荣昌盛,而非沉迷于无谓的政争——对此我深信不疑。”
“若是共和制下掌权的贵族们非但不建设领地,反而拉帮结派重复政斗,只为强化自身权势呢?”
“……”
“皇太子殿下莫非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
“……总要尝试过才知道结果吧。”
“只笃信积极面而回避消极面,这态度可不够明智……即便我不说破,殿下也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但君主制的弊端早已被历史印证……”
“那为何阿瑞斯殿下放弃变革,转而将矛头指向宗教界呢?”
每次都是这样。
阿芙洛的话语像堵无形的墙,截断了阿瑞斯的话头。
但他不在乎。阿瑞斯仍执意要将那些独属于自己的思想洪流,统统倾泻在她面前。
“若仅靠改换共和制就能实现乌托邦,那么无论皇帝陛下做什么,您都不该动摇信念才对。我说得可对?这次就由我来替您回答吧。因为现在陛下和大多数贵族都清廉得令人惊讶,百姓们幸福的歌声正如同天籁般四处传扬,不是吗?”
“……没错。老实说,如果我现在提出要废黜皇帝……恐怕不会有人赞同。百姓们,定会说我被权力蒙蔽心智在胡言乱语吧。”
“感谢您的坦诚,那么接下来能否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面对阿芙洛的提问,阿瑞斯紧闭双眼转过头去,喉结滚动着挤出话语。
“毕竟……就算是尊贵的圣女大人也不可能洞悉人心。只要还是凡胎,谁都有可能突然转变立场。虽说她现在走着济世之路,但这般人物堕落成独裁者的戏码,在历史上也算不得新鲜事。”
“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姐姐。我连心底最阴暗的念头都剖白给您了。”
“唉。”
阿芙洛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
“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