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刚直,如同他手中那支挥毫泼墨的狼毫笔。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新帝(明泽余的胞弟,在大劫中清醒后,深感愧疚与无力,主动禅位,如今被封为逍遥王,寄情山水)退位后,明泽余与离悦月拒绝帝位,飘然远引。国不可一日无主,在经过多方博弈与推举后,明泽余力排众议,推行了“虚君内阁制”,皇帝仅为国家象征,实际政权由内阁执掌。而能力卓着、忠心耿直,且在大劫中屡立奇功的明远,便被推到了这风口浪尖的位置上。
从一介护卫,到位极人臣的首辅,明远的身份天差地别,但他骨子里的那份“勇武刚直”却从未改变。只是这份“刚直”,如今更多地体现在对律法的严格执行、对政务的秉公处理上。他不再仅仅是用武力守护一人一府,而是用他的能力与原则,守护着这个百废待兴的国家的秩序与公平。
案头一角,放着一封家书,是槿儿写来的,顺便也提了几句楼解在边关的情况。看到信中描述的边关苦寒,以及楼解偶尔在家书里提及的细微琐事,明远坚毅的脸上会流露出些许温情。他与楼解,曾是同僚,是战友,如今更是姻亲(槿儿嫁与楼解)。虽天各一方,但那份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情谊,并未因距离而褪色。
有时,他也会想起从前作为护卫,跟随在明泽余或明茹月身边的日子。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似乎比现在这每日与文书律例打交道的日子要简单许多。但他更清楚,如今的安定,是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安定,他义不容辞。
放下笔,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带着初夏微凉的花香。远处宫墙巍峨,更远处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温暖而祥和。
这便够了。明远想。陛下(指明泽余,虽非皇帝,但旧部仍习惯尊称)和离小姐选择了他们守护山河的方式,白宗主守护着天地结界,楼解守护着边疆,而他明远,便守护这朝堂的清明与百姓的日常。各司其职,各尽其责,这便是劫后余生,最好的局面。
只是,偶尔在批阅关于边境军备或者各地异动(尤其是海外)的奏报时,他这位文武双全的首辅大人,还是会下意识地抚摸一下腰间——那里早已不佩战刀,但肌肉记忆仍在。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他仍可提枪上马,为守护身后这片灯火而战。
无尽的归墟海眼,是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绝对黑暗之地。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死寂和能侵蚀神魂的阴冷魔气。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央,却有一点微光。那是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轮廓,盘膝虚坐,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净化之光。光芒如涟漪般荡漾开去,不断消磨着周围试图汇聚的、一丝丝污秽邪恶的魔气。
这便是独孤在峰,或者说,是他仅存的一缕残魂。
当日为赎兄罪,他以自身为牢,发动禁术锁住独孤煞,最终与东方尘如的终极一剑同归于尽,魔魂被彻底镇压于此。他的肉身早已湮灭,元神也近乎溃散,唯有这一点执念——看守海眼,确保天魔永无出头之日——支撑着这缕残魂不灭。
他没有五感,无法思考,所有的意识都凝聚在那永恒的“镇守”之上。就像海边的一块礁石,历经千万年风浪冲刷,本身已与这守望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轻轻触碰了他的残魂。
那波动,属于东方尘如。并非实体,而是她消散于天地间的一部分本源灵韵,遵循着冥冥中的牵引,飘荡至此。
残魂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磐石般镇守。但那萦绕周围的净化之光,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丝。没有言语,没有交流,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但这跨越了生死与虚实的相伴,在这永恒的孤寂与黑暗中,构成了一种无声的慰藉。
一者镇魔于此,一者灵韵相伴。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江南,一座临水而建的精巧宅院。春日暖阳透过雕花木窗,洒在书房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药草香。
已恢复神体、却永弃神格、化作银发孩童模样(心智与外貌在明茹月的“精心喂养”下缓慢成长)的离文瑄,正皱着眉头,努力与面前宣纸上的《三字经》搏斗。明茹月坐在他身旁,手持戒尺,一副严师模样,眼底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与温柔。
“人之初,性本善……写错了,这一撇要长些。”她握住他的小手,耐心地引导。
离文瑄(幼童版)嘟着嘴,显然对这类“启蒙学问”兴致缺缺,但碍于明茹月的“威严”,还是乖乖照做。只是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枝头嬉闹的雀鸟。
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伫立。他便是离文瑄曾经最神秘、最低调的心腹暗卫,甚至连名字都极少被提及,通常只以“影”或代号相称。
大劫之后,离文瑄选择以幼童之躯重入红尘,忘却前尘。按理说,暗卫的职责已尽,他本该离去,或隐于暗处,继续为新的势力服务。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跟随着,从繁华京城到这江南水乡,从高高在上的天道化身,到如今这个需要人教导识字、偶尔还会因为抢不到桂花糕而闹别扭的孩童。他依旧隐藏在阴影中,如同主人的一道影子,只是这份守护,不再是因为命令或契约,而是源于一种历经生死、见证过奇迹后,无法割舍的羁绊。
他看着明茹月如何从那个心机深沉、满腹仇恨的重生者,变成如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