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窟洲的风,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洗不去的血腥与尘埃。离开了星殒秘窟的短暂安宁,顾少无峰、迦南曦辰、祈以雪情以及书亦枫铭四人,带着秘窟中获得的感悟与提升,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愈发浓重,仿佛一张不断收紧的无形巨网,而“暗渊”的阴影,便是那执网的恶魔。
书亦枫铭近来总是心神不宁。作为书家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子弟之一,他自幼受家族严谨礼法熏陶,肩负着光耀门楣、守护家族的重任。即便离开了家族势力范围,踏入这纷乱的聚窟洲,他与家族之间仍有着独特的联系方式。然而,近几日,那枚贴身携带、用以感应家族安危的“同心玉玦”,却时常传来阵阵微弱而紊乱的波动,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这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霾。
“枫铭兄,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何不适?”顾少无峰敏锐地察觉到了同伴的异常。经过数次生死与共,他们之间已建立起深厚的信任与默契。此时的顾少无峰,经历秘窟锤炼,气息更加沉稳,虽仍在脱凡上品边缘徘徊,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愈发锐利。
书亦枫铭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无妨,许是近日修炼有些急切了。”他不想因自己的私事扰了众人的心绪,尤其是眼下强敌环伺,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迦南曦辰清冷的目光扫过书亦枫铭微微蹙起的眉头,她虽未言语,但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身负的秘密使命,让她对世间的阴谋与动荡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祈以雪情依旧是那副洒脱模样,拍了拍书亦枫铭的肩膀:“书呆子,别老是绷着个脸嘛!天塌下来有我们几个一起扛!”她刚刚突破至脱凡上品,剑意充盈,信心也随之增长。
然而,天,终究是塌了。
这一日,四人正欲前往一处传闻中有古修士遗迹的山谷探寻,试图找到更多关于“暗渊”及其图谋永劫之力的线索。骤然间,书亦枫铭身形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怀中的那枚同心玉玦,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随即,“咔嚓”一声轻响,在他感知中却如同惊雷——玉玦,碎了!
玉碎,则族危!
几乎同时,一道极其微弱、燃烧了本源精血才传递出来的家族求救符箓,如同濒死蝴蝶般,颤巍巍地穿透空间,落在了书亦枫铭颤抖的手心。符箓上只有四个以血书就、潦草而绝望的字:“族危!速归!镇魔!”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从书亦枫铭喉中迸发,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若非顾少无峰及时扶住,几乎瘫软在地。那一直以来的温文尔雅、拘谨守礼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慌、愤怒与绝望。
“书家……书家出事了!”他抓着顾少无峰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是‘暗渊’!还有……还有叛徒!”
消息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四周的空气。顾少无峰、迦南曦辰、祈以雪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四大家族之一的书家,底蕴深厚,竟在如此短时间内遭逢大难?“暗渊”的獠牙,比他们想象的更为锋利,手段也更加狠毒。
“镇魔书楼……”书亦枫铭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家族最后的希望……残部一定退守在那里!我必须回去!立刻!马上!”
那是书家世代守护的禁地,藏有无数古籍秘法,也是家族最后的堡垒。如今,它成了家族血脉唯一的生机所在。
“我们跟你一起去!”顾少无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猎户出身的他,最重情义,同伴的灭族之痛,他感同身受。
迦南曦辰缓缓点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唇亡齿寒。书家若覆灭,‘暗渊’气焰更盛,于我等亦是不利。”
祈以雪情“铮”地一声拔出长剑,剑锋寒光凛冽:“废话少说!敢动我们的朋友,管他什么‘暗渊’还是叛徒,统统砍了!”
书亦枫铭看着眼前三人,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在这举世皆敌的险境中,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如同黑暗中的火炬,温暖了他几乎冰封的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多谢!”
事不宜迟,四人再无犹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书家本族所在的方位风驰电掣而去。一路上,书亦枫铭一言不发,只是拼命催动灵力,轮海下品(经秘窟历练已稳固,并向中品迈进)的修为全力爆发,恨不得肋生双翅。
越是靠近书家领地,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是浓重。昔日繁华的城镇化为焦土,随处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与尚未干涸的血迹。曾经以书香礼法传世的书家领地,如今已是人间炼狱。书亦枫铭双目赤红,身体因极致的愤怒与悲痛而微微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那片熟悉的、承载了他无数童年记忆的家族核心建筑群映入眼帘。然而,往日的亭台楼阁大多已成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料与破碎的瓦砾堆积如山。喊杀声、兵刃交击声、临死的惨嚎声从家族深处传来,其中最激烈的方向,正是镇魔书楼所在!
镇魔书楼,一座高达九层的古朴石塔,此刻被一层黯淡却坚韧的光罩笼罩着,那是书楼最后的守护大阵。光罩之外,密密麻麻围满了身着黑衣、气息凶戾的“暗渊”爪牙,以及一些服饰各异、却同样面目狰狞的修士——正是背叛书家,引狼入室的附庸家族和部分被收买的长老!
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光罩上,激起阵阵涟漪,光罩摇摇欲坠,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光罩之内,隐约可见一些书家子弟在负隅顽抗,人人带伤,眼中尽是绝望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