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也有个当官的,得找他们讨个公道。”
“过年要是再要不回钱,这年都没心思过了。”郑志平说:“遐娃,我们是战友,你在外头见多识广,又当官。你帮帮大伙儿,想办法把工钱要回来,行不行?”
“啊?我么……”郑遐觉得头有点疼,他可不是本地干部呀。再说,讨薪这种事情他也不擅长。——郑副主任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郑遐皱着眉说:“咱们岩田村也有混得好得吧?三保不是开着好车吗?就没人能出面协调一下?”
“莫提那个兔崽子!” 宋老歪骂骂咧咧,“他那车是赌博放高利贷的抵押车!寨子里的后生都跟着三保学坏了。三保和鸡公寨的人合伙开赌场,他根本就不会出头。”
宋老歪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我这个村主任,干了快十年了,我天天发愁。岩田寨一千多口人,年轻的都往广东、浙江跑,村里就剩下老人和娃娃。我就盼着寨子里能出几个有出息的后生,带着大伙儿谋条活路啊”
郑遐心情有些沉重。他记得小时候,寨子里虽然穷,但年轻人多还能本本分分种田做事。没想到十几年发展,贫穷没赶走,倒把年轻人的志气给磨没了。瞄了瞄昔日训练场上龙精虎猛的训练尖子,已然蜕化成一个风尘满面的农民工……
“老歪叔,讨薪这事儿……” 郑遐斟酌着词句,他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棘手了,古丈县民风彪悍,自古以来是大名鼎鼎的土匪窝,倘若在老家整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大大不妙了。
郑志平看出郑遐的犹豫,说:“遐娃,你娶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外头混得那么好,回来还特意租个破捷达,车牌都不是海门的!到乡亲面前装穷,你大概是不肯帮忙了,对吧?”
郑遐被战友说穿心事,登时得面红耳赤。郑遐有股子想帮忙的冲动,但是又顾及梁宁宁在身边,不由得往梁宁宁脸上瞄了瞄。
梁宁宁避开郑遐的目光,脸儿望着别处。——她不想自家的老虎惹是生非。梁宁宁对古丈县没有一丁点儿好感,还没到家,托运过来的海货就被偷了一大半,这地方都什么人啊?
宋老歪、郑志平、郑爸爸一圈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郑遐。——这是岩田寨出去的官儿,寨子里的主心骨哇!
郑遐咬咬牙:“老歪叔,我想想办法。”
宋老歪和郑志平脸上露出笑容。
……
郑遐和梁宁宁躺在床上,铺盖带着股淡淡的烟火味。
“你们这地方,真是太落后了。年轻人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在家赌博,讨薪还得靠打架,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梁宁宁盯着乌漆嘛黑的木梁子,“喂,老虎,你今天随便那么答应人家,太草率了!”
郑遐闷声闷气地道:“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在东山岛能为渔民办事,回到家乡,帮乡亲办点事怎么了?他们不是没法律意识,是没门路、没人出面讲道理。”
“我没说不让你帮啊。” 梁宁宁语气带着点委屈,“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在海门上班,掺和这种异地民间讨薪,万一出了岔子,影响多不好?你们这是土匪窝。那边什么鸡公寨的都是生苗的后代,不讲理。”
郑遐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梁宁宁说得有道理,可是……湘西蛮子骨血里的霸蛮容不得他不出头。——明明是鸡公寨的欺负人嘛!他妈的,没有王法了么?
梁宁宁幽幽地道:“你说你想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说说?”
郑遐没吭声。
两人各怀心事,背对背躺了下来。窗外,湘西大山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悠远而苍凉。火塘的余温还未散尽,腊肉的熏香在屋子里若有若无地飘荡,像一根细细的线,牵着郑遐的心,让这个久别归来的游子心绪难平。他知道,这个年,怕是没法安安稳稳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