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皇帝对此很期待。
实际上,张允修从前提出这“漫话”,本不过是临时起意,未曾想竟暗合皇帝心意。
细细想来,悉数皇帝从前的经歷,便可以知道,这是一个极度缺乏认可和夸奖的学生。
表面戴上了冕旒冠,穿上一身袞服。
可从心底来说,万历皇帝不过是一个长期养在宫中,从未经歷过风雨,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罢了。
群臣们一口一个“伏惟圣君”,可夸讚的仅仅是一个身份罢了。
万历皇帝骨子里是有著软弱、贪婪、懒惰。
可他也是人,也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真正的认可。
於年轻气盛之时,他又何尝没有成就千古明君的幻想?
现如今,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张允修微微点头说道:“自然是能够解决的,正如臣前次所说,瘟疫者乃天地异气所感,乃是口鼻侵入,若能够自源头掐断其传播途径,必然能够遏制瘟疫之传播!”
“果真?”万历皇帝有些兴奋,跃跃欲试地说道。“朕还能画,你快快將祛瘟三字经写出来,朕再画一些。”
“陛下。”张允修又无奈摇摇头说道。“然若想要解决大头瘟之灾,单单靠『漫话』是绝跡不够的。”
对於这种事情,他只能是实话实说。
万历皇帝刚起来的兴致,这会儿又颓了,无奈说道:“故而这漫话,並无想像中那般神奇?”
张允修很坦然地说道:“陛下,我若直接告诉你,这区区『漫话』便可解决瘟疫之事,你能够相信么?”
“这”
皇帝一阵犹豫,张允修说得还真在理,想要靠区区“漫话”便解决瘟疫之事,实在是有些天真了。
话锋一转,张允修又接著说道。
“但是,咱们可以漫话为辅,推行各项防治疫病之措施,想必是会事半功倍。”
突然大喜大悲之下,万历皇帝一会儿觉得有股气上涌,一会儿又降了下去,他有些抓狂地说道。
“你怎不能將话一股脑儿说利落!”
张允修则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陛下你要等我说完啊!”
一拳打在上,万历皇帝有些疲倦地坐下。
“说说你防治疫病的举措。”
想了想张允修说道。
“若想真正防治疫病,倒也不难,便看陛下可有决心。”
万历皇帝皱眉说道:“决心?”
“正是。”张允修眼神犀利地说道。“臣有一策,可解眼下之危局。请陛下即刻下旨,自今日起,京师九门戒严,坊巷设卡禁行京城上下全力隔绝病患,动员一切力量甚至可徵调京营挨家挨户排查病患陛下可有胆魄推行?”
“自然”万历皇帝刚想要回答,却突然卡壳了。
他很想说,这点事情我一个皇帝岂是不能决断?可话还未出口,思绪流之间,他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无奈,自己还真未必能够做到。
张允修所说之计策,细细想来,宛如大敌当前颁布的戒严令一般。
此令若是推行,首当其衝,內阁六部诸公就必定反对。
朝廷自有法度,贸然推行戒严,某种意义上也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其中干係重大,城中戒严要损害多少王公贵族名下生意?
最为关键的是,朝堂诸公们一口一个“为天下苍生”,可无非是求个“安定”,这年头死几个人是很奇怪的事情么?
除非万历皇帝能够顶著群臣们的反对,一意孤行,可他要真敢那样做,便不是万历皇帝了。
紧接著,张允修连珠炮一般,又提出好几个计策。
“將寺院、官署空房改造为临时隔离区。”
“惠民药局日发药剂三千余,病癒者赐钱五百文以资休养。”
“將瘟疫防治纳入官员考成法。” “难。”
万历皇帝连连摇头,甚至有些气恼了。
这里头每一项,他几乎都是难以决定,每一样都需要极大的魄力。
特別是最后一点,將瘟疫防治纳入考成?
张居正推行考成法已经天怒人怨,再来这么一遭,群臣不得反了天去?
为难之间,皇帝心中开始犯嘀咕了。
真的有这个必要么?会不会太激进了一些?
万历皇帝隨即再问:“竟无其他,可解此困厄之良法么?”
话还有一层就是,你上面说的我都做不了,有没有没那么困难,且能够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允修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实际上就是“又菜又爱玩又不愿努力”废物青年典范。
“陛下”张允修看起来有些迟疑。
见状万历皇帝不由得嘆了一口气:“终究是太过为难了么”
皇帝心中明白,张允修確实聪慧过人。
可朝堂诸公,哪个又不是人精?想要提出一个超过张居正等人,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谈何容易?
朱翊钧与张允修二人的年纪加起来,都还没有朝堂诸公的平均岁数大。
万历皇帝嘆了一口气说道:“看起来,朕还是有些天真了,不过报纸上的漫话也並非一无是处,聊胜於无吧,士元你还是有功的,朕也算藉此为百姓们尽一份力。”
他嘴上这样说,实则內心太想凭藉自身力量,去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