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据我所知,慈寧宫乃是出生自顺天府漷县良家女子,与平阳府有什么关係?”
张居正似乎不愿太过於提及,可还是嘆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庚戌之变”
张允修瞳孔倏然收缩,聪明人说话是不用太多解释的。
仅仅张居正这一句话,张允修便明白个七七八八。
李太后一家祖籍便是山西,在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时,俺答进犯大同,故而举家迁徙到京城。
简单想一想歷史上的记载,一切便都能够对上了,至於朝堂的官方记载,那自然是一般著重提及,李太后乃是出生於顺天府,唯有涉及到其父李伟,才会提上一嘴祖籍山西。
想通这个结症,张允修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冰冷。
这位李太后,在史书上,可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然而,现在看起来,对方也並不像是歷史所描述的那般完美,甚至有助紂为虐之嫌。
张允修眼底一团火升了起来,可还是压制住了,沉声说道。
“这平阳府所属山西,乃是晋商的大本营,这张四维又是晋商的”
张居正看了一眼幼子说道。
“你当那许国为何会帮你?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即便是与仁民医馆有所牵扯,可再如何也不会冒这等风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利不起早,此人背后乃是徽商,自当不愿看那张四维做大。”
听闻此言,张允修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自詡已然是分析周全,可依旧还是將朝堂想得太过於简单了。
若正如老爹张居正所言,李伟乃是李太后生父,他们全家祖籍山西,那其必然与晋商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就算是曾经没有联繫,可自李氏入主后宫,成为六宫之主后,那些神通广大的晋商,难道会放过这一层关係么?
如此,这一切就突然对上了。
张四维出生於山西平阳府蒲州县风陵乡,乃是晋商在朝廷明面上的话事人。
万历皇帝为何会纵容张四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明明实力不彰的“倒张派”,为何有底气在张居正病后,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
晋商与慈寧宫,便是这张四维能够夺取势力的倚仗!
说到这里,张居正也不免想要提醒一句幼子,他微微眯眼。
“《大学》开篇曾有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汝可知什么意思?”
这种考校的东西,从来就难不过张允修,他下意识地回答说道。
“无非是世间万物皆有本末始终,认识主次关係,认清前后顺序,抓住事物根本便可渐渐逐步推进实现这『道』。”
他甚至还加上了点后世那位先生的思想。
张居正本想是考校,可没想到幼子竟然回答得如此漂亮,这一句“抓住事物根本”,更加是抓住了他的心。
可这般出彩的回答,令他不免有些尷尬。
这等炫才夸口,本来是张居正要用来彰显教导幼子的,现在竟然反被对方给教导了?
默默將此番解答记在心里,他咳嗽了两声,缓解尷尬,隨后继续说道。
“汝回答甚好,这便是为父想要给汝之道理,今后於朝堂行事,要切记切记。”
张允修一脸无语地看向老爹。
你到底教了什么啊?不都是我自己说的?
话虽如此,可想到这张四维背后那群人,张允修身上便顿感无力。
老爹张居正终究还是不太行啊,怎么连个后宫太后都干不掉?这样我张允修如何能够安心当个二代?
想了想,他询问说道:“爹爹,就没有想过要好好处置这些晋商?任由他们一手遮天?”
“汝可知俺答封贡?”
张居正冷不丁地提到一句。
愣了一下,好在张允修乃是真正的“博闻强识”,不然还真没有办法与张居正这类人交流。
他想了想说道:“乃是庚戌之变后的事情,到了隆庆五年,韃靼首领俺答家中內乱
当时这俺答臣服我大明,这一桩事情还是內阁首辅高拱,还有时任大同总督的王崇古共同推行。
我大明封俺答为顺义王,开设马市十三处,定期互市”
说起来,这还算是高拱在任上的一个“不错”政绩。
“你如何认为这俺答封贡?”张居正眯起眼睛问道。
“算是半个善政。”张允修微微点头说道。“让我大明北境少了边患,止兵戈,多年下来可以省下数百万两银子的军餉,北地互市,互通有无,某种意义上也可充盈府库国用然却留下不少隱患”
於当下而言,“俺答封贡”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政令,短时间缓解了明朝的財政压力。
於长远的歷史来看,俺答封贡也造成了北疆防务鬆弛,所谓“边防大驰,军餉皆入帅囊”。
这些巨额收入不可避免养肥了边境军伍,某种意义上,也为后续满洲崛起埋下隱患。
这些话,张允修不会直接提及,不过也通过隱晦的方式提醒了老爹。
张居正没有急著跟幼子討论“俺答封贡”的意义,而是转而提道。
“那你可知,这边境互市由哪些人主导?”
“无非是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