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哪里?”李太后眉毛倒竖,“王女官怀有身孕已然有整整三月余,皇帝竟还想著刻意隱瞒,若非哀家看到,险些令皇家血脉蒙尘,此等罪过即便是皇帝也担不起!”
这王女官,自然並非是后宫的王皇后。
她原乃是慈寧宫的一名普通宫女,三个月前被万历皇帝意外遇见,胖皇帝见色起意便偷偷临幸。
照著明朝皇宫惯例,皇帝临幸宫女,必要有內侍在旁记录,並且皇帝需赏赐信物,以为凭证。
可万历皇帝穿上裤子不认人,甚至还刻意隱瞒此事,直到王女官肚子渐渐大起来,被李太后给看穿后,才终於真相大白。
朱尧媖脸上一阵僵硬,其他东西能够开脱,这玩意儿还真没法帮朱翊钧开脱了。
即便是她也觉得,皇帝此行实在是太不地道。
“那又有何用?哀家几次三番让皇帝前去景阳宫探望,对王女官腹中骨肉多加上心,可皇帝又是如何?简直是”
李太后欲言又止的样子,若非皇帝成年,她非得骂上一句“逆子”不可。
“哀家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皆是隨著皇帝去了,可哀家最在意的乃是皇嗣,乃是皇孙!”
皇家血脉有多么重要,李太后如何能够不清楚。
她多年於宫中,见过太多皇子皇女夭折。
诸如宪怀太子、靖悼王,皇帝若是绝嗣那是天大的事情,君不见明武宗朱厚照绝嗣后,闹出多大点事端。
可以说,没有什么比皇家子嗣更为重要的了。
李太后成日里吃斋念佛,便是求万历皇帝能有个子嗣,却不想皇帝竟然会如此轻慢。
朱尧媖一阵嘆息:“母后却也別动怒,皇兄便是这个性子,若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说道。
“儿臣正巧於宫中无事,想来是能够景阳宫看著,如若不然,儿臣便搬去景阳宫照顾王女官如何?”
照理来说,她应该称呼“皇嫂”,可王女官还未正式册封,故而依旧是称呼王女官。
“媖儿也能照顾人?”李太后颇有些疑竇。
朱尧媖却是自信满满的样子:“母后且看著吧,儿臣可读了不少医书,照顾王女官自然不在话下。”
“这”
李太后心里头一阵思虑,却觉得倒是可行。
朱尧媖以永寧公主的身份,去照顾王女官。
一方面能够显得宫中对於此事的重视,另外一方面又可护得其周全。
她微微頷首。
“此倒是不错,便是要委屈你了,伺候人可非是个简单的差事。
“母后还请安心吧!”
不知怎的,朱尧媖非但没有觉得累赘,反倒是很是喜悦的样子。
她可太想要出慈寧宫了,自小便在李太后身边长大,成日里受著管教,便连读书写字,看上一些话本都要受到限制。
去到景阳宫,虽说要顾著一名“皇嫂”,可正巧能够验证一些她於医书上的猜测。
最为重要的是,今后无人能管教自己,读书看报,还有话本小说了!
八月流火未消,京城晨时竟有些发冷了。
屋外阴雨绵绵,不断吹进来的寒风,明明是初秋时节,却冷得像是寒冬。
“万历五年六月,苏州、松州等地连雨,寒冷竟犹如冬日,庄稼接连被冻害。” 文渊阁里头,申时行不免发出一阵感嘆。
“江南温暖之地尚且如此,更遑论北直隶诸地,多年来天气越发寒冷,今冬怕又有不少百姓要忍飢挨冻了”
“此事非个例。”张居正眉毛紧锁,“翻阅府志便可知,成化年间,辽东都司四月天降大雪,四川越嶲卫七八月却雨雪交加”
他神色凝重说道:“今后的日头怕是会更加寒冷,我等需早做打算。”
“恩府也觉得,张同知於《万历新报》所提及阴盛阳衰之运?”
“便是那小冰河期之理论?”张居正摇摇头说道,“颇有些天方夜谭,不过寒威遍至,非独一隅,此般景象倒是真切不虚。”
“正巧西山藕煤派上用场,今冬许是能少死不少百姓。”
申时行颇有些欣慰,却又有些古怪地说道。
“不过,近来张同知又於报纸上,提及什么预测气象之法,实在是有些”
“离经叛道。”
张居正言简意賅地补充,他已然习惯幼子的行事风格,摇摇头说道。
“便隨他去吧,老夫更想著看看,他所说那什么西山纺织工坊,能否做成,还有江南诸事”
“张同知之才能,人所共见也。”
申时行脸上露出自嘲表情。
“却不想有一日,国家大事要繫於工匠之法,要遵从货殖之道,古今所未见也。”
张居正眯起眼睛说道:“不知是福是祸。”
说罢,他便在文渊阁內来回踱步,时不时又回头看一眼书案上的奏报。
近来,他甚至无暇顾及宫闈之事。
此番与江南爭端,实在是太过重要。
若不能於此番爭端中,压过囂张跋扈的江南士族一头,今后不论是张居正所推行的“一条鞭法”,还是张允修所期望的“变革”,都是寸步难行!
申时行却又起了心思:“恩府既如此忧虑,倒不如再寻个日子去西山看看,眼见为实,若这西山纺织工坊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