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恭喜你荣获青天白日勋章，这可是除了国光勋章外的最高荣誉了。”
彭善端起茶杯，与林晏轻轻一碰，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
两人从罗英住处出来后，便换上一身便装，来到江城一家颇为高档的饭店用餐。因晚上还要应付校长那场面试，所以并不准备喝酒。
“军座言重了，若不是您一路提携，属下哪有机会拿到这枚勋章。”林晏笑着应道，顺手从怀中掏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
饭店里，留声机正悠悠转着，流淌出轻柔的歌声。午后的阳光通过彩绘玻璃窗，在柚木地板上洒下一片斑烂光影。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随口聊着江城的风物见闻，气氛闲适。
“哎呀。”
就在此时，一声轻柔的惊呼从林晏左后方传来。
“当心！”
几乎与彭善的警告同时响起的，是瓷器清脆的碎裂声。
林晏迅速侧身回头，手已下意识按向腰间。
只见一个穿着浅灰色大衣的纤柔身影，正有些无措地立在过道旁。她脚边是一只打翻的瓷杯，茶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一名侍者连声道歉，正蹲下身收拾残局。
林晏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落在那女子身上。
约莫二十岁上下，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杏眼因这意外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透着几分慌乱与无辜。
大衣内是素雅的斜襟袄子，下身配着深色长褶裙。
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一个小白花女学生。
林晏迅速扫了四周一眼，判断这确实只是场意外，便朝旁边那桌已经准备起身的曹武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一个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男声插了进来：
“岁岁妹妹，真巧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脸上带着刻意的关切。
他伸手就想扶住那位名叫岁岁的女子的纤细骼膊：“没烫着吧？早知道你要来这儿，我就让司机送你过来了，这种地方人多手杂的……”
岁岁极轻却迅速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谢谢胡科长，我没事，是我不小心。”
胡科长却不依不饶，反而更凑近一步，几乎挡住了她的去路：“相逢就是有缘嘛～不如让我做东，请你喝两杯？”
岁岁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与厌恶，没有理会他，反而转向一直默不作声观察情况的林晏和彭善，微微颔首，声音软糯：
“两位先生，实在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轻掠过，最后落在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林晏身上：“这位……先生，我叫江岁岁。您看起来面善，不知可否……借您的座位稍避一下？”
说着，她目光悄悄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胡科长，意图再明显不过，希望林晏他们能帮自己解围。
胡科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眯起眼睛打量起林晏和彭善。
这两人身上穿的都是之前在沪市租界订制的风衣和西装，质地考究，气度也不似寻常百姓。
江岁岁仰着脸，眼中带着歉意与求助，长睫毛轻轻颤动，透出几分羞涩与不安。
然而，令胡科长和江岁岁都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两位相貌气质皆不俗的男子，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抽着烟，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
而另一位看似温和好说话的，也只是客气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抱歉，请不要打扰我们用餐。”
江岁岁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换上那副娇柔无助的模样，软声唤道：“先生……”
彭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眼皮都懒得抬：“非得我把饭店经理叫来吗？”
“对……对不起。”江岁岁瞬间眼框泛红，转身便快步朝饭店外走去。
“哎，岁岁妹妹……”胡科长下意识想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这才匆匆跟了出去。
“啧，吃顿饭都不安生。”
等那两人走远，彭善意兴阑姗地按灭了烟头：“连江城这地方，都开始玩这种把戏了？”
林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都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戏。
恰到好处地意外，紧随其来的纠缠者，以及那位江岁岁看似自然的求助。
彭善和林晏两人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一见美人就晕头转向的愣头青。
“这种手段，不象军委会那帮黑狗子的风格，他们向来不屑玩这套。”彭善分析道。
“那估计是本地帮派或是哪个家族吧。”林晏补充道。
“看来军委会里头，漏风的地方还真不少，””彭善有些无奈地摇头，“咱俩今天才刚到，就被人盯上了。”
“军座觉得，他们图什么？”林晏问道。
彭善想了想，嗤笑一声：“八成是冲着你来的，即将授勋，又要扩编新军的年轻将领，在有些人眼里，简直就是块流油的肥肉。”
“新军一扩编，里头能运作的地方可就多了，”他看向林晏，笑道，“前几个月我扩编85军的时候，也没少被各路人马关照，都想往里头塞人镀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