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明走出文华殿,殿外的夜风冰冷刺骨,灌入他的领口,却丝毫压不住他胸腔里那团足以焚天的烈火。
他一只手紧紧按在怀中。
那里,放着一道滚烫的手谕。
那不是一道旨意,那是他的新生,是他吴孟明挣脱泥潭、攀上云霄的天梯!
北镇抚司衙门,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指挥使田尔耕正与几名心腹围坐堂中,大口灌着烈酒,试图浇灭新君登基以来,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寒意。
“怕什么!”田尔耕一杯酒下肚,通红的脸上满是色厉内荏,“咱们是九千岁的人!新皇登基,根基未稳,他敢动我们?”
话音未落,一道孤狼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大堂。
正是吴孟明。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锦衣卫校尉,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锋利的刀,脸上刻着同样的隐忍与仇恨。
他们,都是被田尔耕及其党羽排挤、打压,几乎被踩进尘埃里的人。
“吴孟明?”田尔耕醉眼惺忪地抬起眼皮,话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吴孟明一言不发。
他只是缓缓从怀中,抽出了那道黄绢手谕。
手臂一振,高高举过头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道惊雷,让堂内所有嘈杂瞬间死寂!
田尔耕脸上的酒意,在刹那间被骇人的惨白所取代。
吴孟明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声如寒铁。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结党营私,附逆阉党,秽乱宫廷,罪不容诛!”
“着北镇抚司千户吴孟明,即刻将其及一应心腹,就地格杀!”
“钦此!”
“就地格杀”四个字,如四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你……你敢假传圣旨!”
田尔耕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惊恐地从座位上弹起,伸手就去摸腰间的刀柄。
吴孟明嘴角咧开,露出一抹森然的、野兽般的笑意。
“锵!”
一声虎啸,他腰间的绣春刀已悍然出鞘!
刀光如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堂上的灯火!
“杀!”
一个字,点燃了所有被压抑的仇恨与怒火。
吴孟明身后那二十几道身影,如猛虎下山,瞬间扑向那些尚在惊愕中的阉党心腹!
绣春刀出鞘的清越鸣声之后,便是滚烫的血雾喷涌而出!
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却又在几个呼吸之间,被彻底的死寂所吞没。
吴孟明提着那柄仍在滴血的刀,一脚踢开田尔耕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环视着堂中跪倒一片、抖如筛糠的缇骑,声音冷得能刮下人骨头上的肉。
“传我将令!”
“凡头戴六瓣尖顶帽者,皆为阉党羽翼!”
“杀无赦!”
第一缕晨曦刺破紫禁城的琉璃瓦时,北镇抚司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朱由检已踱步至坤宁宫。
宫殿内白幡素缟,凝滞的悲伤几乎化为实质。
张皇后眼眶红肿,面容憔悴,见他来了,还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要起身行礼。
“皇嫂,不必多礼。”
朱由检快步上前,伸手虚扶,声音温和,话语却重逾千斤。
“先帝宾天,宫中暗流汹涌,朕能安然坐上这个位子,全赖皇嫂在内廷之中,为朕定下乾坤。”
“朕已拟好旨意,尊皇嫂为‘懿安皇后’,即日便迁居慈庆宫,往后颐养天年,再无人敢惊扰。”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周皇后,柔声道:“凤儿,你以后要常来陪陪皇嫂。等朕闲暇下来,会想些新奇的牌戏玩意儿,给你们解解闷,省得在宫里无趣。”
这番话,既是安抚,更是承诺。
懿安皇后眼眶一热,泪水再次涌上,她深深一福,声音哽咽。
“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她稳了稳心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后一名侍立的太监招了招手。
“陛下,此人名叫方正化,于先帝、于臣妾,皆忠心耿耿,且武艺高强。臣妾此前能在宫中保全,多亏有他。”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这个叫方正化的太监身上。
身形笔挺,垂手而立,却像一柄插入鞘中的绝世宝刀,自有一股不动如山、锋芒内敛的气势。
是个人物。
更是个忠臣。
“方正化。”朱由检开口。
“奴婢在。”方正化沉声应答,不卑不亢。
“朕的身边,正好缺一个信得过、又能打的。”
“朕命你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另,在宫中给朕挑选一百名机灵的少年内侍,由你亲自操练,为朕打造一支贴身卫队。”
方正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那震惊,在瞬息之间,便化作了火山喷发般的狂热!
他重重叩首,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奴婢,必不负陛下信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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