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决定着他们这些底层军户生死的大人物,此刻,全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跪在那里,抖如筛糠。
院子四周,站满了手持长枪的兵士,刀枪出鞘,明晃晃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在军府的正堂台阶上,摆着一张太师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雄壮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劲装,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威势,却像是大山一样,压得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许平安和其他被带来的军官们,被勒令站在院子的另一侧,不许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叫曹文诏。”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那群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气。
“奉当今万岁爷圣旨,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彻查贪腐!”
“你们,有指挥使,有千户,有百户!”
他的手指,挨个点过那些跪着的人。
“都是我大同的将官,也是我大同的畜生!”
“吃空饷,喝兵血,克扣军粮,倒卖军械!”
“视国法为无物,视边军如猪狗!”
“万岁爷在京城,都知道你们干的这些好事!”
“你们,该不该杀!”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跪在地上的张千户等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嘴里语无伦次地求着饶。
曹文诏却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他转过身,面向许平安这些被召集来的底层军官,还有那些闻讯赶来,将整个军府围得水泄不通的普通军户。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人心上。
“万岁爷有旨!”
“所有被克扣的粮饷,朕给你们补上!一分一毫都不会少!边饷已经在路上了!”
“从今日起,凡有再敢克扣军饷,吃空饷,欺压兵士者,一如此僚!”
他说着,猛地一挥手。
“都给我就地正法!”
“抄没家产,家眷全部充入军营,以儆效尤!”
“拖下去!”
台阶下的兵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拖起张千户等人,就像拖着十几条死狗。
“饶命啊!曹将军饶命啊!”
“我冤枉啊!”
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军府。
但,没有人理会。
噗!噗!噗!
十几颗人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秒。
所有围观的军户,都看呆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让他们家破人亡的狗官,就这么……死了?
被砍了?
迟来的粮饷,要补发了?
死寂之中,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不是悲伤的哭,是压抑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这一声哭,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干柴。
“万岁爷……圣明啊!”
不知是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句。
“万岁爷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压抑了太久的愤怒、绝望、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震天的狂吼!
欢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直冲云霄!
许平安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十几具无头的尸体,看着周围陷入癫狂的兄弟们,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彻底沸腾了起来。
他紧握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