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贤走出皇极殿时,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点燃的亢奋!
他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耳边反复回荡着皇帝最后那几句掷地有声,霸烈无匹的话。
御驾亲征!
以身为饵!
这是何等的魄力!
这是何等的疯狂!
他活了五十多年,侍奉过四代君王,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帝王!
万历的怠政,泰昌的匆匆,天启的昏聩……
他以为,这大明朝的血,早就冷了。
他以为,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守着祖宗的爵位,在京师的温柔乡里混吃等死,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现在,他错了!
大错特错!
当今天子的血,是滚烫的!是沸腾的!
烫得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感觉自己沉寂了数十年的骨血,再一次被彻底点燃!
他猛地握紧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这一刻,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百余年前。
他的先祖,荣国公张玉,英国公张辅追随着那位同样雄才大略的永乐大帝,在漠北的冰天雪地里,向着蒙古人的王庭,发起决死冲锋的场景!
那才是武将的荣耀!
那才是勋贵的归宿!
马革裹尸,封妻荫子!
而不是在这京师的安乐窝里,被权谋和算计,消磨掉最后一丝血性!
“来人!”
张维贤的吼声,嘶哑,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备我最好的战马!去京营!”
……
京营,三大营指挥所。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所有都指挥使、参将、游击以上的将领,全都聚集于此。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这些天,后金入关的消息,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是天子亲军,是大明朝廷名义上最精锐的野战部队。
自新皇登基以来,粮饷从未拖欠,甚至比边军还要优厚!
装备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崭新的火枪、火炮、锃亮的铠甲,堆满了武库。
他们就是一头被喂饱了肉,磨利了爪牙,却被死死关在笼子里的猛虎!
眼睁睁看着蓟州血战。
眼睁睁看着三河失陷。
眼睁睁看着通州被围……
每一个消息传来,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
憋屈!
愤怒!
焦躁!
他们想不通,陛下为何还不下令!
再等下去,鞑子的马蹄就要踏进朝阳门了!
“英国公到!”
一声通传,让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身着鎏金蟒纹甲的张维贤,如同一阵旋风,卷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异样的潮红,那是一种气血奔涌到极致的激动。
“公爷!”
众将官齐齐起身,躬身行礼。
张维贤没有半句废话,他走到主位前,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焦急而困惑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道足以改变历史的旨意,吼了出来!
“陛下,有旨!”
“陛下,欲亲率我京营八万将士,御驾亲征!”
“与那皇太极,决一死战!”
轰!
整个指挥所,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仿佛时间都被冻结。
所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彻底懵了!
御驾亲征?
他们听到了什么?
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公爷疯了?
“公……公爷……”
一个参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您……您是说,陛下他……他要亲自带着我们,去跟鞑子……干仗?”
“没错!”
张维贤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陛下说,蓟州是饵,三河是饵!”
“现在,他要用自己的万金龙体,做那最大,最香,最让鞑子无法抗拒的诱饵!”
“陛下说,他要用我们京营的刀,在京师城下,布下一个天罗地网,将那十万鞑虏,一网打尽!彻底埋葬在这里!”
“陛下还说!”
“他亲手布下的局,要由他自己,来砍出这最后一刀!”
这一番话,再无半点遮掩,如同一坛坛最烈的烧刀子,狠狠灌进了每一个将领的喉咙!
烧得他们五内俱焚!
烧得他们热血沸腾!
“我的天……”
“疯了……陛下……太他娘的……太他娘的带劲了!”
“以身为饵!好一个以身为饵!这才是我们大明的天子!这才是爷们!”
短暂的呆滞过后,整个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