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那片由数万白杆兵组成的方阵,动了。
它如同一块坚固的钢铁,在平原上开始移动。
阵列前锋猛然向内收缩,瞬间化作一个巨大而锋锐的尖锥。
数千名眼神麻木的百战老兵,组成了锥头与两翼的锋刃。
他们手中的白杆钩镰枪不再朝天,而是齐齐放平。
枪尖向前。
阳光下,一片死亡的寒芒刺痛了所有溃兵的眼睛。
他们没有冲锋时的呐喊。
只有一种恒定的,让人心跳停止的平推。
朝着那片彻底混乱的后金溃军,碾了过去。
最先撞上这片白色森林的,是代善和岳托麾下,那些跑在最后面的镶红旗步卒。
他们刚从血肉磨坊里逃出来,浑身浴血,士气全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当他们看见这支散发着无尽杀气的军队时,本能地想绕开。
可身后,是更多践踏着同伴尸体涌来的溃兵。
他们无路可退。
“挡住!快挡住他们!”
一名后金的甲喇额真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用鞭子抽打出一条脆弱的防线。
徒劳无功。
白杆兵的锥形阵,像一艘碾压冰面的巨轮,狠狠撞进了浮冰般混乱的人群。
噗嗤!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让人牙酸作呕。
最前排的后金士兵,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的脸,就被那长达一丈有余的白杆枪,轻易捅穿。
他们引以为傲的棉甲,在特制的破甲枪头面前,就是一层湿纸。
第一排的白杆兵,只是在重复一个动作。
刺。
拔。
再刺。
他们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表情。
仿佛不是在屠戮生命,而是在田垄间,用农具翻动着松软的泥土。
被刺穿的后金兵尸体还未倒下,就被阵列那无可匹敌的巨力推着,撞向身后的同伴。
他们像一排被串在铁签上的牲畜,成了攻破后续防线的撞锤。
“啊——!”
“救命!”
后金军的阵型,在接触的瞬间,便彻底粉碎。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到极致的宰割。
白杆兵的恐怖,还远不止于此。
当锥形阵将后金溃兵最密集的人群一分为二,彻底凿穿后。
秦良玉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钩。”
“杀。”
命令下达,阵型再变。
原本平刺的长枪,猛地向上或向下一摆。
枪头那致命的弯钩,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獠牙。
咔嚓!
一名后金骑兵妄图凭马速冲开缺口,可他刚到阵前,一杆白杆枪便从下方探出,枪钩精准地勾住了马腿。
战马悲鸣着翻倒。
马上的骑士被甩向半空,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下方数十杆同时刺来的,冰冷枪尖。
更多的弯钩,则对准了步卒的脖颈、手臂和脚踝。
一勾,一拉。
筋断骨折。
血肉横飞。
一名后金牛录额真,仗着身披双层重甲,挥舞狼牙棒砸断一杆白杆枪。
可下一息,侧面便有四杆钩镰枪同时探出。
一杆勾颈,一杆锁臂,两杆缠腿。
“起!”
几名白杆兵同时低吼发力。
那名牛录额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身体被硬生生从地上拽起,在半空中被拉扯成几块破碎的血肉。
温热的内脏与血浆,泼洒了一地。
这地狱般的一幕,成了压垮所有后金士兵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崩溃了。
他们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他们像一群被吓破了胆的绵羊,哭喊着,尖叫着,向着任何一个没有白杆枪的方向奔逃。
而那片白色的死亡森林,依旧在沉默地,坚定地,向前平推。
碾碎沿途的一切。
……
迁安。
袁崇焕按着城头的垛口,遥望通州方向。
北风呼啸,吹得他身上的飞鱼服猎猎作响。
他身后,祖大寿、何可纲等一众关宁军核心将领,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混杂了震惊、荒谬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就在刚刚。
一骑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带着皇帝的亲笔密诏,以一种人马俱亡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
密诏的内容,让这群百战宿将,以为自己集体出现了幻觉。
“朕已于通州,与后金主力决战。”
“朕以身为饵,皇太极已入彀中。”
“命你部,即刻尽起大军,向通州急行军,截断皇太极向辽东溃逃之退路。”
“朕要你,关门!”
“打狗!”
短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