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却没有半分暖意。
风从西北旷野上刮过,带着沙土,抽在人脸上,生疼。
穿过一道峡谷,又在山间小路上急行了将近一个时辰。
胯下的战马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的白雾,几乎要在空气中凝结成冰霜。
陈延祚抬手,握拳。
一千五百骑,令行禁止,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下马!”
“换马!”
“跑废的马拴在林子里,喂豆料,让它们缓口气!”
许平安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声音压得极低。
士兵们利落地翻身下马,从队伍后方牵过备用的战马。
整个过程,只有马嚼子和甲片偶尔碰撞的细碎声响,以及战马疲惫的响鼻。
所有人都将水囊里的冰水倒在手心,胡乱抹了把脸。
刺骨的冰冷,让因急行军而有些发昏的头脑,瞬间清醒。
没人说话。
众人靠着树干,抓紧这片刻的喘息,往嘴里塞着糖块,或是啃着怀里那已经带着体温、不那么硌牙的干粮。
气氛压抑。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和鞑子赛跑。
他们是孤军。
是一把捅向敌人后心的尖刀。
成了,是泼天奇功。
败了,便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陈延祚没有休息。
他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脊梁挺直,目光死死盯着东南方向。
那里,是朔州。
那里,有无数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焦躁在每个士兵的心中累积,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在这时,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微弱却急促的马蹄声!
斥候!
一名负责前出侦查的斥候,从山林间猛地穿出,他胯下的战马已近脱力,口吐白沫,可他依旧死死伏在马背上,用马刺不断催促。
“报——!”
人还未到,那嘶哑的喊声已经先一步破空传来。
斥候冲到近前,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跄着冲到陈延祚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
“禀……禀指挥使大人!”
“东向……六七里外,神头村!”
“发现鞑子!”
“火光……浓烟……哭喊声!鞑子……正在村里劫掠!”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所有士兵的心里!
许平安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那斥候的衣领,双目赤红。
“有多少人?看清了没有!”
“看……看清了!村口有游骑,村里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俺不敢靠太近,粗略估算……至少有八九百骑!”
斥候大口喘着粗气,又补充道:“看他们分兵的架势……应该是化整为零,在周边几个村子同时动手!”
陈延祚的脸色,瞬间一片冰寒。
八九百骑!
这仅仅是其中一股!
这些该死的杂种!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粗壮的树干剧烈震颤,枯叶簌簌落下。
“兄弟们!”
陈延祚转过身,面向所有士兵,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决断!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周边的村落,全都要被屠尽!”
“鞑子连夜奔袭,人困马乏,他们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抢东西!抢完,他们就要跑!”
“神头村,离我们只有六里地!骑兵冲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他“呛啷”一声抽出腰刀,刀尖在林间的光影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现在,我们直接冲过去!趁他们队形散乱,戒备松懈,先狠狠地宰了这股杂碎!”
“其余的鞑子听到动静,必定会赶来支援!”
“他们有援军,咱们也有!”
“步卒大队还有曹参将和右卫的队伍就在我们屁股后面!只要我们能顶住,胜利就是我们的!”
“这一仗,就看弟兄们的刀,够不够硬了!”
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热!
是啊!怕个卵!
干就完了!
许平安虽然也觉得血往上涌,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将那些鞑子剁成肉泥。
但他毕竟是副将,是这支部队里仅次于陈延祚的将官。
他必须压下心头的莽撞。
他上前一步,对着陈延祚拱手,声音沉稳。
“指挥使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延祚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
“讲。”
“大人,鞑子虽是分兵劫掠,但彼此相距定然不远。此刻他们锋芒正盛,我们这一千五百骑若是贸然冲进去,怕是很容易被他们迅速合围!”
许平安的语气无比诚恳。
“一旦被围,鞑子数倍于我,前后冲击首尾不能两顾,咱们……怕是撑不到步卒大队赶到啊!”
这是老成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