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分列站定,朱由检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连同那两百名将士工匠,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之声,响彻寰宇。
“平身。”
朱由检抬了抬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文武众卿,忠勤体国,功在社稷。兵卒悍勇,护我疆土。巧匠天工,各安其业。”
“尔等辛劳,朕心甚慰,天下同钦!”
皇帝话音落下。
一旁的王承恩用着尖细的声音喊道:“排—膳—”
宫人们便如穿花蝴蝶般,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御宴,正式开始。
几杯御酒下肚,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角落里,教坊司的乐师们正演奏着《景云》,乐声雍容华贵,精致。
就在这时,兵卒队列中,一名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的百户,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壮着胆子出列。
他对着龙椅的方向,重重抱拳。
“陛下!”
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竟盖过了那靡靡的雅乐,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或惊讶,或鄙夷,或好奇,齐齐落在了这个将士身上。
“承蒙皇恩,赐我等无上荣耀,得与天子同席!”
“我等粗鄙武夫,无以为报。斗胆,想为陛下唱一首军歌。”
钱谦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此等场合,一介武夫,何其无状!
朱由检倒是面露好奇。
“允了。”
得到允准,萧瑟脸上闪过一丝狂热的激动,他猛地挺直了胸膛,仿佛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长枪。
随即,一股苍凉、古拙,带着刀锋与风沙气息的歌声,从他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他的嗓音并不优美,甚至有些粗粝沙哑,像是被边关的烈风打磨过无数次。
但那歌声里,有金戈铁马,有血溅黄沙!
很快,他身边的所有兵卒,全都站了起来!
百人的合唱,瞬间化作了一股滚烫的铁流,席卷了整个皇极殿!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 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这歌声,与角落里演奏的宫廷雅乐,格格不入!
那歌声里没有风花雪月,没有吟诗作对。
有的是缺粮时啃过的草根,是同袍战死前的嘶吼,是刀锋入骨的寒意,是烈酒入喉的滚烫!
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充满杀气的悲壮与豪情!
角落里的乐师们,早已停下了手中的丝竹。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被这股扑面而来的铁血煞气,震慑得瑟瑟发抖,手中的乐器几乎都握不住。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胡虏兮,觅个封侯!”(这一段是戚继光的《凯歌》)
最后两句歌词,唱的殿内都似乎有些震动!
那已经不是歌唱,而是百名悍卒用生命发出的呐喊与宣誓!
龙椅之上,朱由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那雄浑的节拍。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而在他侧边的那些清流文臣,则个个如坐针毡。
吏部侍郎谢升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白。
礼部侍郎钱谦益那温润的笑容,也凝固在了嘴角。
歌声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控诉他们的空谈,嘲笑他们的安逸,拷问着他们那颗早已被权欲腐蚀的心!
一曲唱罢。
殿内,针落可闻。
兵卒们个个眼眶泛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朱由检缓缓睁开了眼。
“啪。啪。啪。”
他一下一下地,用力鼓掌。
掌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响亮得有些刺耳。
“好!”
朱由检看着刚才请求唱歌的那人问道:“爱卿在京营何部?”
只见那名身材高挑的将士立刻跪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微臣是三千营百户,萧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挥手:“不必多礼。平身吧。提议很好,唱的也很好!”
朱由检猛地站起身,亲自端起一杯御酒,高高举起。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都是我大明的好男儿!好一个杀尽胡虏兮,觅个封侯!”
“来!与朕,共饮此杯!”
“谢陛下!”
百名将士,轰然应诺!
他们激动得浑身颤抖,猛地举起面前的酒碗,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碗中澄黄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