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那一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嘶吼,像一把火,点燃了五千亡命徒心中最后的疯狂。
军心,暂时稳住了。
但这支被重新凝聚的队伍,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饿狼,虽然凶性毕露,却也饥肠辘辘,不知下一顿在哪里。
李自成别无选择。
只能向东。
去往榆林镇的方向。
那里,是整个陕北流民最多的地方。
李自成的算盘很清楚。
官军的主力,正死死咬住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把火烧得更旺些!
把所有零散的“同道”都聚拢过来,拧成一股绳,才有机会跟官军掰一掰手腕。
大军一路东行。
沿途再无半分迟疑。
他们绕开所有县城和卫所,没钱粮就下山找村子抢。
藏于山,出于川。
半年后,大军抵达靖边所以南,延河岸边的一处山谷。
官军时不时咬住他们的尾巴,这段长途的转移,让所有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李自成下令就地休整。
然而,斥候带回的一个消息,让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再度绷紧。
“将军!”
一名斥候滚鞍下马,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前方十里,发现一支大军!人数不下五千!”
“旗号杂乱,不似官军!”
李过闻言,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眼中凶光一闪。
“叔!我去看看!”
李自成摆了摆手,神色凝重。
不是官军?
他沉吟片刻,下达了命令。
“全军戒备!”
“李过,你带一百骑,前去探查!记住,只探不战!弄清楚对方的来路!”
“遵命!”
李过领命而去,一百骑兵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山谷的拐角。
李自成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眉头紧锁。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让他都觉得有些荒唐的猜测。
半个时辰后。
李过回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比去时更加古怪,混杂着震惊、戒备,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叔!”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自成身边,压低了声音。
“是张献忠。”
“张献忠!”
李自成的心脏,猛地一跳。
自从进了榆林地界,时不时能听到“忠大”的名声,说他专收活不下去的流民,有饭吃。
果然是他!
这个张献忠,不是应该在米脂被官军追得满山跑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他也被逼到绝路了?
李自成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与张献忠,就像两只被猎人同时盯上的兔子,只不过一个从西边被赶,一个从东边被撵,竟然慌不择路地,撞到了一起!
“他们现在何处?”
“就在前方山谷,也安营扎寨了,看样子,同样是疲惫不堪。”
李过补充道:“我看到了他们的旗,乱七八糟,但那面‘忠’字的大旗,错不了!”
李自成的眼中,精光一闪。
这是一个天大的危机。
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走!”
他当机立断。
“带上两百亲兵,我们去会会这位‘忠大’!”
李过大惊:“叔!这太危险了!张献忠此人,反复无常,万一他设下埋伏……”
“他不会。”
李自成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一股绝对的自信。
“这个时候,我们的共同敌人只有官军。”
两支同样狼狈的队伍,在山谷中遥遥对峙。
风吹过,卷起尘土,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山谷中央,一块小小的平地上。
李自成与张献忠,终于见了面。
双方都只带了百余名最精锐的亲兵,隔着三十步的距离,眼神如刀,互相切割。
张献忠率先开了口。
他眯着那双小眼睛,将李自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在李自成身后那些甲胄相对齐整的亲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
“前方可是李将军。”
他的声音尖细,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听说你在甘肃那边,混得风生水起,怎么有空跑到我们陕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李自成面无表情,眼神冷硬。
“张将军不也一样?”
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
“米脂的好日子,难道过到头了?”
一句话,精准地戳在了张献忠的痛处。
张献忠脸上的笑意,寸寸碎裂,眼神瞬间阴狠下来。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哈哈,哪里哪里。官军势大,我老张这是学着当年的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