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汉城。
景福宫,勤政殿。
朝鲜国王李倧身着衮龙袍,端坐王座,手指紧紧扣在扶手上。
阶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人人垂首。
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全部汇聚于大殿中央。
那里站着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黝黑,下巴是钢针般的短髯。他未着文官袍服,一身大明武将的三品麒麟补子官服下,甲胄的系带清晰可见。腰间悬着的不是温润玉佩,而是一柄浸透了杀气的战刀。
定国府亲兵统领,辽东参将徐禄山。
他此行的身份,不是使节,是“宣谕使”。
徐禄山身后,一队十人的国公府亲兵,手掌不离刀柄,笔直矗立。
李倧清了清喉咙。
“上国天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寡人已备下薄宴……”
话未说完。
“国王殿下,不必了。”
徐禄山的声音打断了他,洪亮。
“本将奉大明皇帝之命而来。”
“军情如火,没时间饮酒。”
他向前一步。
他从怀中,捧出一封敕谕。
“朝鲜国王李倧,接旨!”
李倧身体剧震,领着满朝文武,乌压压跪伏于地。
“臣……臣李倧,恭请圣安!”
殿内,鸦雀无声。
徐禄山并未理会这满地的惶恐,声音变得庄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奴窃据辽东,背弃天恩,荼毒生灵,神人共愤。今朕遣靖虏大将军、定国公徐允祯,统帅京营、辽东十万王师,会猎于义州城下,誓要犁庭扫穴,以靖边陲!”
听到“十万王师”、“犁庭扫穴”,跪着的不少朝鲜大臣,血往上涌。
那些在“丁卯胡乱”中备受屈辱,对金军恨入骨髓的官员,身体已在轻微发抖。
天朝的王师,终于要为他们复仇了吗?
但,徐禄山接下来的话瞬间让朝鲜君臣发懵。
“兹敕谕朝鲜国王李倧,速发本国精锐之师两万,由上将统领,克期与王师会猎于义州!”
“并措办粮草十万石,以供军需!”
李倧的脑中“嗡”的一声。
两万精锐!
十万石粮草!
丁卯胡乱之后,朝鲜兵力大降。扣除守城的基本将士,两万精锐几乎是能拿出的极限了。
十万石粮草,更是会让国力衰敝的国家雪上加霜!
这是要朝鲜拿出态度,押上国运!
群臣之中,压抑的惊呼与骚动再也控制不住。
“这……如何可能?”
“两万…两万精兵?”
“十万石粮草,仓皇之间如何筹措!”
圣旨的最后几句。
徐禄山的声音陡然转厉。
“朝鲜世受国恩,当知图报。”
“此非商议,乃天朝敕令!”
“钦此!”
此非商议!乃天朝敕令!
没有商量。
没有余地。
只有服从。
不从,即为抗旨。
抗旨的下场…他们不敢想。
徐禄山合上圣旨,再次开口。
语气恢复平淡。
“国王殿下。”
他走上前,将那封敕谕双手呈出,等着朝鲜国王李倧接过。
“我大明朝的大军,已在义州城下。陛下想看看,这数百年的国恩,养出来的是忠犬,还是一条只会见风使舵的泥鳅。”
他俯身,凑到李倧耳边,用蚊蚋般的声音说。
“国王殿下,喀喇沁右翼旗的那片草场,今年雨水很好。听闻新长出的牧草,格外的肥美。”
李倧的身体猛地僵住。
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袍。
喀喇沁的草场为何肥美?
因为背叛者的血肉,成了它最好的肥料。
警告和威胁。
顺我者昌,逆我者…化为春泥。
徐禄山直起身子,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漠然。
“大军粮草,耗费巨大。陛下和大将军,都没有太多耐心。”
“三日之后,本将便会回义州复命,希望可以看到朝鲜大军开拔!”
徐禄山没继续说下去。
李倧颤抖着双手接过敕谕站起身来。
看向徐禄山那张黝黑的脸上,寻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依旧是那张公事公办的脸。
李倧说道:“给天朝上使安排住处!”
徐禄山躬身拱手:“谢过国王殿下,军情紧急,我等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几天!”说完一挥手。带着十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李倧的心沉了,如此作态,便是没有商量。只看结果。
他知道,朝鲜被逼上了绝路。
向前一步,是押上整个国家的性命,去赌一场不知胜负的国战。
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向后一步,违抗天朝敕令…
如今大明的兵锋,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