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十万大军,难道是来这儿郊游看景的吗?”
“天天听个响,有个屁用!城里那帮建奴,现在不定怎么在城墙上笑话咱们是缩头乌龟呢!”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再这么等下去,不用建奴来打,弟兄们的锐气都要被磨光了!”
一旁的吴襄同样满面愁容,虽未像祖大寿那般咆哮,但紧锁的眉头和不住摩挲刀柄的大手,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武将的悍勇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他们围着一座城干瞪眼,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是啊,大将军。”吴襄也忍不住开了口,“咱们的炮比他们打得远,京营那些神仙放火的家伙事儿也都带来了,到底还在等什么?”
“这么耗下去,粮草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
面对众将的鼓噪,端坐主位的靖虏大将军徐允祯面容沉静。
“祖将军,别急。”
徐允祯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不紧不慢继续开口。
“你以为,这半个月我们就只是在看戏吗?”
祖大寿一愣。
“除了每天放那几炮,还能干啥?”
“干的事情,可多了。”
一旁的赵率教轻笑一声,接过了话头。
他指着舆图上,大营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说道:“老祖你看,半个月,咱们的工兵营可一刻都没闲着。”
“大营外围,三道深壕,两道木墙,遍地的拒马和陷阱。”
“可以说,是在义州城外面又围了一圈!”
“一座…专门等着敌人来攻打的坚城。”
赵率教的脸上,带着笑意。
”前日,朱梅将军所部也已经轻取九连城归来,九连城是朝鲜来义州最重要的渡口城了。“
“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再求全胜。咱们有的是粮食,有的是炮弹,耗得起。”
祖大寿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自然看得到外围的动静。可他还是觉得直接杀建奴痛快。
“那……那咱们就一直这么干等着?等到猴年马月去?”他还是不甘。
徐允祯放下了茶杯。
他的目光扫过朱梅,祖大寿,扫过吴襄,最后落在了帐内一个角落,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将领身上。
吴三桂。
他总是站在最不显眼的位置,安静地听,安静地看。
“长白。”
徐允祯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你来说说,我们还在等什么?”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吴三桂一身银甲之上。
吴三桂显然没料到大将军会突然点名,身形微顿,随即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回大将军,”他的声音清朗而冷静,“末将以为,我们在等三样东西。”
“哦?哪三样?”
“第一,我们在等城里的建奴阿敏,变得比祖将军更急。”
被自己外甥这么说,祖大寿的老脸瞬间涨红,重重哼了一声,却没反驳。
“阿敏被十万大军围困,每日听着炮响,看着我们城外的营垒一日比一日坚固,他的压力,只会比我们大十倍,百倍。”
“人一旦急了,就容易犯错。”
“第二,”吴三桂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在等沈阳的皇太极,比我们更急。”
“皇太极得到消息,必然知道义州之战,关乎他大金国运,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他更清楚,我军兵力雄厚,火器犀利,强攻大营,无异于拿鸡蛋去碰石头。所以,他一定会想别的办法。”
“比如……”
吴三桂的目光,落在了舆图上那条从宁远延伸至义州的漫长补给线上。
“偷袭我们的粮道。”
徐允祯的眼底,闪过一抹激赏的光。
“那第三样呢?”
吴三桂指了指东南方。
“第三样,我们在等朝鲜人的态度。”
“陛下圣旨已下,朝鲜是战是和,是真心出兵,还是阳奉阴违,很快就会有分晓。”
“若朝鲜出兵,他们便是我军插入敌后的尖刀与粮仓。”
“若他们阳奉阴违。”吴三桂的声音冷了下去,“那他们,就是我大明王师下一个要征讨的目标。无论如何,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这里面,有算计,有耐心,有阳谋,也有阴谋。
徐允祯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
“祖将军听到了吗?你外甥说的就是我们在等的!”
“大凌河城一役更让我明白!战争比的是实力,更是耐心!”
“能不费兵卒,将义州城困死,待城里粮草断绝。届时,皇太极救还是不救。”
”不救,离心离德,义州定然开城投降。来救,我们以逸待劳。打的就是皇太极的援军!“
“好戏,还在后头!”
祖大寿有点忧心道:”刚才长白也说了。这粮草补给,我们看的出,皇太极肯定也看得出。现有粮草只剩两个月有余。这补给线还是照常运输吗?“
徐允祯微微一笑朝着西南方向拱了拱手:”陛下早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