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的目标明确无比。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了远处那面正在仓皇后撤的、代表着贝勒身份的帅旗。
沿途,不断有金军将领嘶吼着,试图集结溃散的残兵,在街口巷尾构筑最后的防线。
然而,这些零星的抵抗,一触即溃。
一名悍勇的牛录额真挥舞着狼牙棒,咆哮着冲向祖大寿,试图为主子争取一线生机。
祖大寿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手中长刀随意一格。
“当!”
仅一声金铁交鸣声。
那牛录额真虎口迸裂,狼牙棒脱手飞出,眼中只剩下骇然。
下一瞬,祖大寿的战马已经与他错身而过。
那名牛录额真,则被紧随其后的铁骑彻底淹没,尸骨无存。
祖大寿的眼中,只有那面旗。
那面正在惊慌失措地,朝着北门方向移动的帅旗。
帅旗之下,阿敏的面色惨白如纸。
四面八方传来的“大明万胜”和“活捉阿敏”的怒吼,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将他活活淹死。
大势已去。
身边的亲兵还在拼死护卫,人人带伤,甲胄浴血,边战边退。
他们想从北门突围。
可明军的旗帜,已经插满了整座义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收紧的口袋。
“阿敏!纳命来!”
一声咆哮,如炸雷滚过他的后颈。
阿敏浑身剧震,猛地回头。
他看到了那面“祖”字大旗,看到了旗下的祖大寿。
阿敏忽然勒住了马缰。
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贝勒爷!快走啊!”
阿敏没有理会,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祖大寿,喉咙里竟挤出一阵凄厉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是末路的疯狂。
“祖大寿!”
他嘶吼着。
话音未落,阿敏猛地一拽马头,调转方向,竟朝着祖大寿,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身边的数百名亲兵见状,眼中血红,纷纷调转马头,怒吼着,追随他们的主子,一同扑向祖字大旗。
困兽之斗。
祖大寿侧身,躲过了阿敏那因绝望而失了章法的一刀。
刀风刮过,吹动了他的盔缨。
侧身的功夫,祖大寿手中的长刀猛地一转,横刀向下斜劈,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狠狠砍在了阿敏坐骑的前腿之上!
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那匹高大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腿一软,巨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
阿敏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马背上翻滚着摔了出去,在满是尘土和血污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头盔都飞了。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唰!唰!唰!”
数把长枪从四面八方伸来,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咽喉和胸膛。
将他死死架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祖大寿翻身下马,动作沉稳。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阿敏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阿敏完全笼罩。
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拍在阿敏那沾满泥土和鲜血的脸颊上。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贝勒爷。”
祖大寿的声音沙哑,带着大仇得报的扭曲快意。
“风水轮流转啊。”
“萨尔浒一战,你不是很威风吗?”
“丁卯年,你不是杀得很痛快吗?”
祖大寿伸手一把揪住阿敏的金钱鼠尾辫,将他整个人从地上硬生生拎了起来。
那动作,就像拎着一条待宰的死狗。
阿敏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眼中是无尽的屈辱与怨毒。
祖大寿将他拎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轮到我们了。”
皇太极正率着手下精骑押着俘虏往广宁城方向靠。
两名风尘仆仆、形容枯槁的勇士冲了过来跪在地上,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
派往朝鲜的使者。回来的只剩他们两个。
“大汗……”为首的勇士声音嘶哑,充满了后怕,“我等潜入朝鲜,留下我二人在城外接应。可……可等了一天一夜,城内毫无动静,派进去的弟兄,石沉大海!”
“我二人不敢再等,恐……恐怕朝鲜有诈!一路马不停蹄赶回,路上却时常有朝鲜斥候巡逻,我等只能绕路,故而……”
整个队伍寂静无声。
皇太极坐在马上,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铁青。
海路!
朝鲜!
那个被他嗤之以鼻,当作明军愚蠢霸道之举的情报。
那不是明军在逼迫朝鲜!
那是朝鲜,已经彻彻底底地,倒向了大明!
自己暴露主力位置,兴师动众,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潜伏了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