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朱由检故意停顿下来。
他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却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目光却在几位重臣的脸上缓缓滑过。
他清晰地捕捉到,无论是年岁最长的徐光启,还是持重老成的袁可立,亦或是身经百战的孙承宗,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
他们的喉结在干渴地滚动。
眼神里,透出一种几乎按捺不住的灼热。
一种无声的,名为“期待”的气氛,在西阁内急剧升温。
“至于……”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陡然一沉,声音似乎带着魅惑。
“三品及以上。”
“不论文武,不分公侯伯爵。”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慢悠悠地吐出那几个字。
“统一用……”
“和田羊脂白玉。”
“配以金镶玉之祥云纹。”
“一品官,镶三朵金丝祥云。”
“二品,两朵。”
“三品,一朵。”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这个地位,金银早已只是俗物,权力亦不过是掌中浮云。
可这一刻,一个场景却无法抑制地在他们脑海中成形:
想象一下,日后在同年故旧的雅集之上,于谈笑风生之间,自宽大的袖袍中,不经意地取出一块温润如凝脂、细腻无瑕的羊脂白玉牌。
牌上,那金线勾勒的三朵祥云,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那份无声的、无需言语的尊贵!
那份独属于帝国权力金字塔尖的体面!
仿佛能穿透玉石本身,化作一道暖流,让人通体舒泰!
袁可立的指尖,在官袍的袖口上无意识地摩挲起来。
他的指尖隔着厚重的布料,竟真的生出一种触摸绝世美玉的温润错觉。
这哪里是一块身份牌?
这是一种全新的象征!
一种能让天下所有十年寒窗的读书人、所有浴血沙场的武夫,为之疯狂追逐的顶级荣耀!
朱由检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茶,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几位大臣也纷纷下意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仿佛对刚才皇帝的安排并不在意。
放下茶杯,朱由检抛出了这套体系最关键的一把锁。
“当然,身份牌,还有最后一道屏障。”
“朕称之为,‘密押’。”
“领取俸禄之时,需出示身份牌,并报出自己当初设置的一组六个数字的‘密押’。牌在、押对,方可支取银钱。”
“如此,即便身份牌不慎遗失,贼人也绝无冒领之可能!”
“就如孙师傅。”朱由检的目光转向孙承宗,“您老身兼数职,但玉牌之上,只记‘兵部尚书’一职。户部的档案里,则会注明您可领三份俸禄,其余官职,不再重复制牌。”
“若遇相同官职,如多个兵部侍郎,便以‘壹、贰、叁’等数字区分。”
“身份牌一经发放,便等同官职。若有遗失必须立刻上报追查寻找。具体遗失补办制度稍后让吏部递个章程。”
“至于数量最庞大的将士与胥吏之铜牌,则全部以数字区分,绝无重复!”
朱由检的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
“譬如,京营五军营麾下,中军营,第九千户所,第五百户所,第二十七号士卒。”
“他的编号,便可以是——”
“零零一一九五二七。”
“独一无二!”
朱由检说完,终于停了下来。
他将一整套庞大而精密的构思,从理念到细节,从材质到编号,巨细无遗地展现在这几位中枢大脑面前。
孙承宗低着头。
他此刻脑中没有那代表着无上荣耀的羊脂白玉。
只有一个数字。
“零零一一九五二七”。
从今往后,那个在名册上也许只是一个模糊名字,一个随时可能被主将抹去、吃掉空饷的普通士卒……
他有了一个独属于他的编号。
他有了一块独属于他的铜牌。
他会知道。
他会清清楚楚地知道!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高居庙堂之上的天子,知道他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这位宦海沉浮数十载,见惯了兵痞悍将、生死别离的老尚书,感到一阵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
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汹涌的激动!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激动之色尚未完全褪去,但思维已经顺着皇帝的构建去完善。
他向前一步,对着舆图深深一躬。
这一拜,仿佛不是对着皇帝,而是对着那片即将被彻底改变的江山社稷。
“陛下!”
老尚书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铿锵。
“于南直隶、西南、西北各选一处大城,设总号,与京师呼应,便宜银钱调配,此乃万世安邦之基石!”
他的声音,将其他几位大臣从各自的思绪中猛然拽回了现实。
“京师设立总号是必然的。南直隶于南京设立总号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