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的一名百户狂喜地大吼,双腿猛夹马腹,速度再提一截。
“杀进去!抢光他们的女人!”
五百步。
三百六十步,也就是一里。
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甚至能看清那些骑兵脸上狰狞的表情和黄板牙。
城楼之上。
卢象升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瓷碗碰触桌面,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这声音在漫天的蹄声中微不足道。
他站起身,俯瞰着下方那群鞑子。
手掌抬起。
令旗猛然挥下。
炮营指挥们看到令旗落下大喊:
“开炮!!!”
下一瞬。
朔方城的北墙与西墙,看起来就像猛然抖动了一下。
火光乍现。
不是一朵,是一排。
二十几门红夷大炮同时后坐,炮身狠狠撞击在复位坡上。
轰隆——!!!
坚固的水泥墙体在哀鸣。
浓烟尚未散开,二十几枚滚烫的实心铁弹已经撕开空气。
发出尖啸声。
铁弹一头砸进骑兵冲锋阵列。
并没有想象中的金铁交鸣。
在这个距离,在这个动静面前,人的骨头和马的肌肉,脆得像纸糊的灯笼。
冲在最前排的一名鞑子,连同他胯下的战马,一下子消失了。
被砸成了一团红黑相间的烂泥,呈扇形向后喷溅。
但这仅仅是第一下。
铁弹落地,在枯草地上向前飞滚。
每一飞,都是一条血肉胡同。
原本如洪水般汹涌的黑色骑兵浪潮,硬生生被犁出了二十几道触目惊心的缺口。
断臂残肢被抛起数丈高,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古禄格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那表情甚至来不及收回,就变得扭曲而滑稽。
“长生天……”
他眼睁睁看着前方最精锐的勇士,上半身举着刀飞了起来,下半身却连同马匹一起变成了碎肉。
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冲锋已经停不下来了。
惯性推着后续的骑兵继续向前,哪怕前面是地狱,他们也只能把头塞进去。
“冲!!!”
古禄格嘶吼着,声音尖利得像个太监。
“大炮装填慢!冲过去!杀光他们!”
距离拉近。
城头没有丝毫慌乱。
那些简易抛石机的长臂猛然挥动。
这次飞出来的不是石头,是一箱箱被点燃引信的黑色铁疙瘩。
像一群黑色的乌鸦,在空中划出死亡的抛物线,一头扎进混乱的人堆里。
引信燃尽。
崩!崩!崩!
火光在人群脚下炸开。
无数锋利的铁片、废弃铁钉,借着火药的推力,横扫周围。
战马悲鸣着跪倒,骑兵捂着被射成筛子的脸在地上翻滚。
曹变蛟站在垛口后。
他没有躲,反而探出身子,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硫磺味。
那是战争最醇厚的香气。
“真他娘的带劲!”
他吹了声口哨,回身冲着搬运弹药的民夫大吼。
“再来两箱!”
“给这帮孙子加个菜!要热乎的!”
陈延祚按着刀柄。
“别急着乐。”
“这点炮仗,还不够让这帮饿狼记疼。”
战场上。
古禄格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挥舞弯刀,一刀砍翻了一个调头要跑的骑士,鲜血溅了他一脸。
“不许退!”
“这是明狗的妖法!只要贴上去,我们就赢了!”
“督战队!谁敢回头,杀无赦!”
在死亡的威胁和对财货的渴望下,土默特骑兵红着眼,踩着同伴滑腻的尸体,将继续发起着亡命冲锋。
一百步,五十步,越来越近。
城墙下。
巴图紧了紧手里的工兵铲,手心全是冷汗。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卒。
“安达。”
“这回,该咱们干活了?”
老卒没理他。
老卒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吹亮。
火星明灭。
在他脚边,埋着一根粗如小拇指的引线。
引线顺着墙根,一直延伸到城外三十步的地下。
那里埋着整整三排大瓮。
老卒听着地面的震动。
那是万只马蹄在敲击死亡的鼓点。
他嘴唇微动。
“五十。”
“四十。”
“三十。”
火折子凑近引线,燃烧起来。
咻呲——!
赤红的火蛇钻入虚掩的土层下。
老卒抬起头,那双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