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定,那“正式开始”四个字。
拍卖台下,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一名万兽阁的仆从,双手捧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木笼,步履沉稳地走上了高台,将其轻轻放在风清浅身侧的楠木展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普普通通的木笼上。
连一丝多余的雕花都没有。
太简陋了。
与这场汇聚了帝都半数权贵的盛大拍卖会相比,这只笼子,简直寒酸得像个笑话。
前排贵宾席上,陈家少主陈威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愈发浓郁。他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一副胜券在握的悠然姿态。
来了,终于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风清浅,能从城西那堆垃圾里,淘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珍宝”来。
“故弄玄虚。”他身旁,一名陈家的附庸子弟低声嗤笑,“我看那笼子里,怕是连只耗子都关不住。”
“哈哈哈,王兄此言差矣,说不定是风大小姐的契约兽,那只传说中的寻宝鼠呢?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嘛!”
窃窃私语声,如同夏夜的蚊蚋,嗡嗡作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轻蔑。
高台上,风清浅仿若未闻。
她纤长的手指搭在黑布的一角,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清冷,淡漠,甚至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就是现在。
唰!
黑布被猛地掀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预想中的奇光异彩没有出现,惊天动地的兽吼也未曾响起。
那只简陋的木笼里,只孤零零地蹲着一只……鸡?
是的,一只鸡。
一只看起来病入膏肓,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的杂毛鸡。
它身上的羽毛稀疏得可怜,颜色是那种最不堪的灰褐色,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一百遍。它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一双小眼睛浑浊无光,半睁半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叽”的微弱叫声,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致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可思议。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甚至有人悄悄揉了揉眼,再看过去,笼子里蹲着的,依旧是那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杂毛鸡。
“噗——”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滑稽的笑喷声。
这就像一个信号。
下一秒,压抑的哄笑声,如同被点燃的野草,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珍稀兽宠?这就是她说的珍稀兽宠?”
“我的天,风大小姐是认真的吗?她花天价盘下朱雀大街的店面,就为了拍卖一只快死的杂毛鸡?”
“我听说她前些天在城西废市转悠,敢情就是去买了这么个玩意儿?这东西,倒贴我钱我都不要,嫌晦气!”
“骗子!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把我们当猴耍呢?”
嘲讽、讥笑、鄙夷、愤怒……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万兽阁的屋顶掀翻。
陈威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啪”地一下合上折扇,指着台上的那只鸡,对着满堂宾客高声道:“诸位!诸位静一静!你们可不能这么说风大小姐!”
他顿了顿,脸上是夸张的“维护”之色,话语里却满是刀子。
“这只鸡,怎么能是凡品呢?你们看它,病得如此清新脱俗,丑得如此独一无二!放眼整个帝都,不,整个大夏国,你们谁还能找出第二只比它更‘珍稀’的鸡来?依我看,这简直就是‘帝都第一鸡’啊!与风大小姐你当年‘帝都第一草包’的名号,简直是……绝配!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满堂哄笑声更大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齐刷刷地射向高台之上的那抹纤细身影。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将如何在这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中,被羞辱得体无完肤,最终灰溜溜地滚出帝都。
然而,他们失望了。
风清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凭那如潮的恶意冲刷着她,她的身形没有一丝晃动,脸上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没有人知道,此刻在她的识海深处,【万兽图鉴】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血脉:上古鸾鸟(稀薄,万分之一)】
【状态:血脉淤塞,生命力衰竭,濒死】
【天赋:御风(未激活)、清心咒(未激活)】
她的眸光,平静地掠过台下那一张张扭曲而幸灾乐祸的脸。
她在记人。
尤其是那个笑得最猖狂的陈威。
很好。
她心里冷冷地想着。
笑吧,尽情地笑吧。
现在的笑声有多刺耳,待会儿的耳光,就会有多响亮。
她不觉得委屈,更不觉得愤怒。她只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