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的碎屑。
陈义的目光凝固了。
那绝非寻常瓦砾。
月光下,碎瓦折射出的幽光,带着一种独属于皇家的、不容错辨的尊贵。
而那撮暗红色的泥土,仿佛浸透了千年怨血,黏稠、阴冷,散发出一种被深埋于地下的霉腐气息。
这鬼新娘,来头大得吓人。
陈义缓缓蹲下身,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撕裂剧痛。
他没敢用手直接去碰。
而是回屋取来一张画符用的黄纸,动作轻柔地将那只红鞋、那一小撮泥土连同碎瓦片,一并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撑不住。
整个人脱力般坐倒在冰冷的石阶上,后背重重撞上门板。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一个人成阵,强行镇压这不知来路的凶物,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
此刻他浑身上下,比在西山顶上硬扛那口千斤黑棺时,还要残破。
他摸出烟盒,手指抖得厉害,划了三次才点燃。
烟雾呛入肺里,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咳出的唾沫里都带着血丝。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小小的黄纸包,眼神沉得象院中那口不见底的古井。
这桩“生意”,比李万川的活儿,要棘手百倍。
李家的事,是阳谋,是人算计人,目标明确,就是砸了那根桩子。
而这个,是阴祟,是鬼找上门。
来路不明,目的不清。
它留下了他的姓,留下了这点线索,显然不单单是要他的命。
它有求于他。
可一个能凭空构筑幻境,咒杀于无形,甚至逼得他动用“倒转乾坤”阵才能勉强镇压的凶物,它所求之事,又该是何等滔天的怨念?
陈义抽完一整根烟,四肢才恢复些许知觉。
他站起身,将黄纸包揣进怀里,把那根留下烙印的杠木扛回原位。
锁上院门,回屋,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极沉,又极不安稳。
梦里全是那只红鞋,那片暗红的泥,还有那双藏在黑暗里、密密麻麻的猩红复眼。
……
次日,太阳晒到屁股。
陈义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吵醒。
“义哥!义哥!开门!分钱啦!”
是胖三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
陈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已错位,稍微一动,便疼得钻心。
他扶着墙,一步一挪,去开了院门。
门外,七个兄弟一个不落,全都到了。
胖三冲在最前,满面油光,象是刚从钱堆里爬出来。
一身崭新的名牌晃得人眼花,脖子上那条能拴狗的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荡。
“义哥,你可算醒了!”
胖三一把搂住陈义的肩膀,结果陈义疼得嘴角一抽,他赶紧松开手,嘿嘿直笑。
“银行刚来电话,钱,一分不少,全都到帐了!”
他身后,猴子和大牛几人虽没他那么浮夸,但也个个换了身新行头,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两亿。
对于他们这群刀口舔血、挣辛苦钱的汉子,这个数字足以改写一生。
“行了,嚷嚷什么。”
陈义揉着太阳穴,侧身让他们进来。
“钱的事,按昨天说的办。祠堂和牌匾,大牛你去找人,要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料。”
“放心,义哥。”大牛瓮声瓮气地应道。
“那剩下的钱……”胖三搓着手,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义哥,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我听说城南新开了家会所,那家伙,里面的姑娘……”
“庆祝的事,先放放。”
陈-义打断他,转身走进堂屋,从供桌下面摸出那个黄纸包,扔在八仙桌上。
“咱们有新活儿了。”
桌边的喧闹,戛然而止。
七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那个黄纸包上。
“新活儿?”胖三的胖脸瞬间垮了下来,“义哥,你没开玩笑吧?咱们这才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两亿的买命钱还没捂热呢,怎么又来活儿了?”
“是啊义哥,歇歇吧。”猴子也劝,“咱们现在又不缺钱。”
“这活儿,不是我找的。”
陈义解开黄纸包,将里面的东西推到桌子中央。
“是它,自己找上门的。”
一只红得刺眼的绣花鞋。
一撮暗红如血的泥土。
几片碎裂的琉璃瓦。
堂屋里的空气,骤然冰冷。
胖三那张兴奋的脸,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指着那只红鞋,嘴唇哆嗦起来。
“这……这他娘的不是……‘过阴鞋’吗?!”
抬棺匠对这类东西,有种烙印在骨子里的敏感。
“昨晚来的。”
陈义把昨夜的凶险,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他越是说得平淡,兄弟们听得脸色就越是难看。
当听到陈义一个人布下“倒转乾坤”阵时,大牛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
“他妈的!”胖三一巴掌拍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