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器抬棺!”
六个字,如六根无形的钢钉,狠狠楔入苏家大宅死寂的空气里。
周文谦脸上那疯狂的森冷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荒谬感所冲垮。
他活了半辈子,听过无数狂言,却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一句。
给一枚玉印办国葬?
他不是疯了,就是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羞辱他,羞辱护龙人,羞辱这件镇国重器!
“放肆!”
周文谦的咆哮声尖利到变调,五官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陈义!你敢亵读国器!此乃抄家灭门之罪!”
他身后的护龙人成员也骤然惊醒,个个面露凶光,身上气机翻涌,只待会长一声令下,便要将这群狂徒当场格杀。
然而,陈义没看他们。
他甚至没再看周文-谦一眼。
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那七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兄弟身上。
胖三喉结剧烈滚动,嘴巴张了张,想问“老大你是不是伤太重烧糊涂了”。
可话到嘴边,看见陈义的眼神,他又死死咽了回去。
那不是疯狂,也不是戏谑。
那是一种抬棺匠面对将死之人的眼神,平静,专注,且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尊重。
这眼神,他们见过无数次,在无数个即将封棺的灵堂里。
“都愣着干什么?”
陈义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听见吗?送这位老人家,最后一程。”
“是!”
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一个字的疑问。
七个汉子齐声应喝,声音不大,却象一柄重锤,砸得整个厅堂嗡嗡作响。
这是“义字堂”的规矩。
老大指向哪,他们就抬向哪。
管他棺里是穷凶极恶的煞,还是君临天下的王!
“反了!真是反了!”周文谦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戳到陈义的脸上,“来人!给我拿下这群蔑视国法的狂徒!”
小王等人正要动手。
“轰!”
大牛一步踏出,一声闷响。
他身形不动,便如铁塔镇地,整个大厅的地面都为之一颤。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位先生,俺们老大说了,要办白事。”
“白事当头,活人退避,这是规矩。”
“你们想……砸场子?”
“你!”小王被他那股子不讲理的蛮横气势,噎得满脸涨红。
跟一群抬棺匠讲“国法”?
他们脑子里,只有“规矩”!
陈义不再理会那边的叫嚣,他走到紫檀木箱前,弯下腰。
没有去碰那枚玉印,而是对着箱子,恭躬敬敬地,鞠了三躬。
这三躬,不拜器物。
拜它,守护华夏两百年的功德。
“猴子,取堂中长案。”
“老七,备清水一盆,白布三尺。”
“胖三,去告诉福伯,借他家香炉一用,点三支苏家最好的藏香。”
“大牛,你们四个,守住四方,今日义字堂在此执礼,苍蝇也不许飞进来一只。”
一条条命令清淅下达。
义字堂的兄弟们立刻行动起来,搬桌,取水,整个过程不见丝毫慌乱。
那是浸在骨子里的熟稔,是操办了千百场白事的默契。
周文谦和他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在他们面前,煞有介事地布置起了一个简陋却又无比肃穆的“灵堂”。
一张黄花梨长案被抬到厅堂正中,铺上白布。
清水端来,置于案头。
福伯早已被眼前景象惊得六神无主,听胖三说明来意,竟鬼使神差地取来了苏家祠堂里那尊百年铜香炉,和三支婴儿手臂粗细的顶级龙涎香。
胖三将香点燃。
青烟袅袅,一股沉静安详的香气瞬间驱散了玉印带来的悲凉暮气。
周文谦的心,也随着那缕青烟,一寸寸沉入谷底。
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以为自己设下的是一个必死的阴谋,可陈义根本没往里跳。
陈义掀了桌子,没按他的规矩走,而是把所有人都拉进了抬棺匠的规矩里。
在这方寸之地,在这场由陈义主导的“葬礼”上,他周文谦,护龙人的会长,反倒成了那个最不懂规矩的外人。
“陈堂主。”
陈义对着箱中的玉印,轻声开口,仿佛在与一位长者对话。
“我义字堂,无官无爵,只是行走于阴阳之间的手艺人。”
“今日,我们没有金樽玉酒,没有钟鸣鼎食,只有八个抬棺匠的一身阳气,为您老人家送行。”
他顿了顿,直起身,环视自己的兄弟。
“八仙归位!”
一声低喝。
胖三、猴子、大牛等七人,瞬间散开,以长案为中心,分列八个方位,站定身形。
他们没有扛杠木,八只手却不约而同地虚抬,掌心向下,与那紫檀木箱隔着一尺距离。
“嗡——”
一股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