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三那张脸,垮得象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苦瓜。
他哆哆嗦嗦地把防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顶端,只露出一双还在惊恐中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哥,这抚恤金……能不能提前预支点?我怕我没命花。”
陈义没搭理他,眼神从大牛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检查着最后的装备。
高科技的登山服,穿在他们这群土里刨食的汉子身上,总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
尤其是当厚重军服旁边,还挂着浸满墨汁的墨斗、绑着锈迹斑斑的铜钱串,背后还杵着那根乌沉沉的老杠木时。
那画面,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时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拧在了一起。
龙卫国看着他们,眉头皱得更深。
他手下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进去都成了炮灰。
眼前这几个人,带着一堆在他看来与封建糟粕无异的玩意儿,就敢夸口三天平定葬龙谷?
“所有物资都在这里。”龙卫国指着一排排军用背包,“食物,水,氧气瓶,信号弹。虽然你们可能用不上,但带上,有备无患。”
“多谢龙将军。”陈义点点头,对大牛他们说:“吃的喝的全带上,咱们的体力消耗,会比你们想的任何时候都大。”
兄弟们闷不吭声,机械地往包里塞着高热量压缩饼干和军用水壶。
胖三一边塞,一边还偷偷往自己口袋里揣了两块巧克力,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甜的,补阳气,补阳气……”
猴子斜了他一眼:“你那是补充馋虫。”
一切准备就绪。
龙卫国亲自领着他们,走向基地的另一端。
一辆经过特种改装、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装甲运兵车,正无声地匍匐在出口。
“上车。”龙卫国言简意赅,“我们会送你们到葬龙谷外围的安全边界。跨过那条线,通信会完全中断,gps会失效,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变成废铁。你们将彻底失联。”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仿佛能钉穿钢铁的目光,在陈义和七个兄弟脸上一一刮过。
最后,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义字堂’,也不管你们有什么祖传的本事。我只提醒你们最后一句:在崐仑,最大的规矩,是活下去。”
陈义扛着杠木,第一个跃上车。
“我们抬棺匠的规矩,就是送人走完最后一程。”
他回头看着龙卫国,语气平静。
“这次,也一样。”
装甲车厚重的舱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基地里所有的光与声音。
车厢内,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亮着,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象是庙里的泥塑神象。
车辆激活,开始在崎岖的山路上剧烈颠簸。
没有人说话。
车厢里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单调声响,和众人被无限放大的、沉重的呼吸声。
胖三紧张地搓着手,试图从车窗的观察口向外看。
外面除了被车灯撕开的一小片荒凉戈壁,就只剩下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凑到陈义身边,声音压得象蚊子叫,“你说,那帮‘老住户’……都是些啥样的?青面獠牙还是缺骼膊少腿?”
“都是兵。”陈义闭着眼睛,吐出两个字。
“兵?”
“战死沙场的兵。”陈义睁开眼,眸子里映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嶙峋怪石,那眼神深不见底,“他们不是鬼,不是邪祟。”
“他们只是一群……忘了怎么回家的老兵。”
忘了回家的老兵。
这七个字,像七根冰冷的针,扎进了车厢里每个人的心里。
原本纯粹的恐惧和紧张,莫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与悲凉。
他们不是去降妖除魔。
他们是去……引渡亡魂。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颠簸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平稳的前行。
“到了。”
驾驶室传来司机沉闷如铁的声音。
舱门打开,一股刺人肌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象是无数无形的刀子在刮着每个人的骨头。
车外,天色依旧漆黑,但远方的天际线,却泛着一种诡异的、如同死鱼肚皮般的灰白色。
他们停在一处狭长的山谷入口。
两边的山壁如同被神明用巨斧劈开,徒峭、狰狞,直插云宵,仿佛两尊沉默的巨人。
谷口,飘荡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灰色雾气,将里面的一切都遮掩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拒绝生灵靠近的死寂。
这里,就是葬龙谷。
龙卫国和秦老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
秦老递给陈义一个军用平板,屏幕上的信号格已经彻底变成红色,不断闪铄着“error”的字样。
“从这里开始,我们的人就过不去了。”秦老指着那片灰雾,“这片磁场异常强烈,任何现代设备都会被摧毁。我们会在外围驻守七十二小时。如果三天后,你们没出来……”
秦老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话语都更沉重。
龙卫国走到谷口,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力扔进了灰雾里。
石头飞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