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别给老祖宗们丢人。”
陈义的声音沙哑,象是吞了一把滚烫的砂砾,却又如铁水浇铸,瞬间凝固了胖三他们几近崩溃的心神。
大牛沉默着,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瘫软的胖三拽起。
胖三浑身的肥肉都在控诉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重压,他揉着几乎断裂的肩胛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那不是面试。
那是审判。
他们用凡胎肉骨,扛住了数万英魂沉淀千年的不屈战意。
现在,他们有了为这支队伍执绋的资格。
哗啦——
数万阴兵组成的钢铁洪流,无声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往葬龙谷最深处的道路。
那条路,是为他们这八位迟到了千年的送葬人,专门铺开的。
走在最前方的将魂,背影魁悟如山。
他没有回头,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那条通往终点的归途。
“走。”
陈义重新扛稳杠木,眼中的血丝与那道紫金龙气交织,率先跟了上去。
“送老将军和弟兄们……回家。”
义字堂八人,默默地跟在那支庞大的阴兵队伍之后,走进了那条由英魂让出的道路。
没有脚步声,没有甲胄碰撞声。
只有死寂。
一种庄严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数万道身影,如同一条灰色的大河,无声无息地在山谷中流淌,空气里尽是古老铁锈、干涸血迹与千年风霜混合的冰冷。
他们八人,是这条悲怆长河中,唯一的一点活人阳气。
是唯一的灯塔。
肩上的杠木明明空无一物,却比之前承载那将魂意志时,更加沉重。
那是一种无形的重压,不是压在肩膀,而是直接烙进骨髓,碾在心头。
那是数万个破碎的故事,数万段戛然而止的人生,数万种不甘与遗撼。
一幕幕残缺的画面,一阵阵压抑的情感,如潮水般冲刷着他们的神魂。
胖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入伍,父母在站台抹泪的模样。
老七的嘴唇在剧烈颤斗,他仿佛听到了震天的金戈铁马,闻到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国殇】。
它不是一个名字,而是这片土地数千年历史里,所有忠魂最后的执念。
义字a堂抬的,就是这条埋葬了无数遗撼的悲怆长河。
“哥……”胖三的声音发颤,“这……这他娘的比抬一座山还累……”
“我们抬的,是他们回家的念想。”
陈义目视前方,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里异常清淅。
“杠木不落地,灯就不会灭。”
“我们走得稳,他们回家的路,就安稳。”
话音落定,胖三等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原来,这才是抬棺匠的“稳”。
队伍继续前行。
整个葬龙谷的煞气,都因这支队伍的行进而变得温顺,山间萦绕的悲鸣与嘶吼,也渐渐平息。
数万阴兵,就这么沉默地跟着,跟随着那八个凡人组成的阵法,跟随着那一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的紫金龙气。
那是国运。
是他们曾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突然,队伍前方,一阵骚乱。
一支百馀人的骑兵队伍,身上的黑气猛地沸腾,化作刺目的猩红血光!
战马悲嘶,骑士们无声地举起残破兵刃,眼中燃起疯狂的杀意,竟要脱离队伍,重返杀戮!
那是他们战死前最惨烈的一瞬,那股滔天恨意,将他们永远困在了执念里。
最前方的将魂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燃烧着黑炎的眸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能统御军魂,却无法抚平每个士兵最深的创伤。
就在这时,陈义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催动龙气。
他只是闭上眼,喉结滚动,用一种极其古老、低沉的曲调,缓缓哼唱起来。
那不是杀伐之音,更不是镇邪之咒。
那是一首摇篮曲。
一首不知在义字堂传承了多少代,专门用来安抚夭折婴灵的《安魂渡》。
曲调简单,甚至有些笨拙。
可从陈义口中哼出,经过八仙抬棺阵的共鸣放大,再渡上一层炎黄龙气的温润,便如同一阵吹拂过亘古战场的春风。
“尘归尘,土归土……”
“战甲卸,归乡途……”
“爹娘盼,妻儿等……”
“魂归来兮,莫再苦……”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的呼唤。
那刺目的猩红血光,在这轻柔的哼唱中,被一点点洗去,重新变回了深沉的黑气。
骑士们眼中疯狂的火焰,渐渐熄灭,恢复了平静。
为首的一名骑士,对着陈义的方向,用一种极其笨拙的姿势,缓缓地,行了一个跨越千年的军礼。
随后,整支骑兵队伍,默默调转马头,重新导入了那条归乡的大河。
将魂深深地看了陈义一眼。
那双跳动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