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那一句“百鬼回避”,字字千钧,砸进了紫禁城凝滞了六百年的死寂里。
声音落定,他率先迈出了左脚。
一步。
仅此一步,八人肩上那口无形的虚幻金棺,骤然向下一沉!
“唔!”
猴子和老七齐齐闷哼,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乎要被这股力量当场压得跪进地里。
这根本不是一口棺材的重量。
这是扛起了一整座压在紫禁城地底的怨念山脉。
每一步,都象是把脚从凝固了百年的血水泥沼中拔出来,再重重踩进更深的绝望里。
“稳住!
陈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精准地刺入每个兄弟颤栗的神魂。
“记住你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天子巡游,龙行虎步,不是丧家之犬!”
胖三咬得腮帮子都在发抖,汗珠混着血水糊了满脸,心里已将陈义的祖宗问候了千百遍。
还龙行虎步?
老子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巨山压住的蛤蟆,骨头渣子都快成泥了!
可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学着陈义的样子,把那根已经嵌入血肉的脊梁骨死死挺直,硬是把那一步迈了出去。
咚!
八只脚,几乎在同一瞬间落地。
沉闷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宫道上回荡,竟与这片大地的脉搏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原本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发出凄厉尖啸的无数鬼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们不再混乱,不再狂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魂魄深处的茫然与惊惧。
这支队伍……不一样。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这片宫城里至高无上的权力像征。
他们抬着的,是连它们这些积年老鬼都感到灵魂悸动的恐怖存在。
他们走的,不是逃命的慌乱步伐,而是一种沉重、威严、不容置疑的——巡视。
“静街”牌与“肃静”牌在猴子和老七手中散发着森然乌光,所过之处,阴风自动避让三尺。
大牛手里的金瓜锤每一次摆动,都象是在敲击着某种无形的丧钟,逼退那些靠得太近的怨魂。
义字堂八人,就这么扛着那口比山还重的“天子棺”,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推进。
他们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榨干了全身的力气。
可他们的阵型,却稳如磐石。
八道从龙袍上苏醒的金龙虚影,将那口虚幻金棺死死锁住,皇道龙气如同一座移动的烘炉,炙烤着周围的阴邪。
渐渐的,宫道两侧的黑暗中,发生了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
一个穿着清代宫女服饰的鬼影,最先停下了飘荡的脚步。
它空洞的眼框直勾勾地看着那支队伍,鬼体不受控制地颤斗。
然后,它竟缓缓地、僵硬地跪了下去。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这跪拜,仿佛一种无声的瘟疫。
宫道两侧,那些在黑暗中窥伺了数百年的太监、宫女、侍卫……所有的鬼影,都象是被唤醒了深埋在魂魄碎屑里的本能。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它们除了跪伏,别无选择。
一时间,狭长的宫道上,落针可闻。
只剩下八人沉重如山岳的脚步声,和杠木与肩膀血肉摩擦发出的“吱呀”声。
两侧,是跪得密密麻麻、无声无息的百鬼!
胖三眼角的馀光瞥见这一幕,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股极致的豪情混杂着巨大的恐惧,从脚底板直灌头顶。
我操!
老子这辈子……值了!
让百鬼跪迎,这他妈说出去谁信?等这趟活儿干完,老子要在京城横着走!谁敢不服,就问他见没见过这阵仗!
就在胖三心神激荡的刹那,脚下的步子,乱了一丝。
“咳!”
他只觉得肩头一沉,那股恐怖的重量瞬间暴增,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沫涌了上来。
“专心。”
陈义的低喝如淬火的冰,瞬间浇灭了他的杂念。
“还没出宫门,想什么好事?”
胖三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重新跟上队伍的节奏。
他这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湿透。
这天子巡游的威风,是真的。
可这要命的压力,也是真的。
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队伍继续向前,穿过一座又一座冰冷的宫殿。
就在他们即将看到远处宫门轮廓的时候,前方原本跪伏的鬼影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股比周围所有怨魂加起来都更阴冷、更尖锐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一座偏殿的阴影里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怨气。
那是一种带着刻骨铭心的嫉妒与疯狂的执念。
一个身穿华美凤袍,头戴珠冠,面容却扭曲如恶鬼的女影,缓缓从黑暗中升起。
她的指甲长而漆黑,双眼流淌着血泪,死死地盯着陈义一行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