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苏家大宅的车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安静。
之前的每一次,无论是从精神病院杀出,还是从崐仑绝境归来,车里都吵得象开了锅。
劫后馀生的亢奋与对金钱的渴望混在一起,是亡命徒最真实的写照。
但这一次,没人说话。
胖三、猴子、大牛七个人,像被抽了主心骨,蔫蔫地靠在座椅上,眼神涣散,瞳孔里倒映着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他们都在用眼角的馀光,偷偷地,一遍又一遍地瞟向那个坐在最里面的身影。
陈义。
老大还是那个老大,穿着最简单的棉布衣裳,闭目靠着车窗,侧脸在路灯的光影下忽明忽暗。
可他们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距离感。
以前,老大是他们的主心骨,是领头羊,是能带着他们玩命,也能带着他们吃肉的兄长。
现在呢?
他们亲眼看着老大身披衮服,号令龙煞,三碗酒敬天地,挥手间散尽了笼罩京城六百年的阴霾。
那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那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只,是教科书里的传说。
胖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那点对金钱的狂热,不知怎么就被一股更深沉的敬畏给死死压住。
他忽然觉得,再跟老大提钱,都是一种亵读。
车子平稳驶入西交民巷,停在苏家大宅门口。
福伯早已等侯多时,看见众人落车,尤其是目光落在陈义身上时,那腰弯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低,近乎九十度。
“大少爷,您回来了。”
这一声“大少爷”,叫得无比自然,发自肺腑。
陈义点点头,径直跨过门坎。
一进院子,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同。
宅子里的空气,清新得象是雨后的深山,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在洗涤五脏六腑。院中的草木,明明是深秋,却透着一股春天般的勃勃生机。
那股属于苏家的阴冷腐朽,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而又威严的气场。
这里,已经不再是苏家的宅子。
这里是义字堂的堂口,是陈义的道场。
众人走进正堂,福伯已经泡好了热茶。
胖三捧着茶杯,热气熏着脸,尤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凑到陈义跟前,用蚊子般的声音问:
“老大……崐仑那笔钱,咱们……还分吗?”
他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猴子和大牛他们都狠狠瞪了胖三一眼,眼神仿佛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你那点钱?
陈义却笑了。
他这一笑,正堂里那股无形的、神圣的威压瞬间烟消云散。
他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熟悉的,可以一起喝酒吃肉的兄长。
“分,怎么不分?”
陈义拍了拍胖三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他浑身一松。
“说好的,八个人平分,一分不能少。”
“那是你们拿命换来的,是你们的养老钱。”
胖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不是因为钱。
是因为老大这句话。
老大,没变。
“老大,那五亿……您拿大头!这次故宫的活儿,我们几个就是跟着摇旗呐喊,全靠您一个人撑着,我们哪有脸平分啊!”大牛瓮声瓮气地说道。
“对!老大拿四亿九,咱们几个一人一百万,讨个彩头!”猴子也跟着起哄。
正堂里再次充满了快活的吵闹声。
陈义笑着摇摇头,没跟他们争。
这时,一直躬敬侍立在旁的福伯,从里屋捧出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两份用牛皮纸袋封好的文档。
“大少爷,这是秦老先生临走前嘱咐我,等您回来亲手交给您的。”
众人的吵闹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向那两份文档。
陈义示意福伯放下。
他拿起第一份文档,拆开,里面是一沓地契和法律文书。
户主的名字,已经从“苏文清”,变成了“义字堂 陈义”。
这栋价值连城的苏家老宅,连同里面的所有古董、库房里的所有财物,从法律意义上,彻彻底底地归了义字堂。
“我操……”胖三的眼珠子都直了。
这可比银行账户里那串数字来得震撼多了!
这是根!
是他们在京城安身立命的根!
陈义神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他将地契放到一边,又拿起了第二份文档。
这份文档更薄。
拆开来,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营业执照。
纸张的抬头,印着一行黑体大字:
【京城第一殡葬服务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陈义。
经营范围:殡葬礼仪服务、棺椁定制、墓地选址、白事咨询……
以及,一行被特意加粗的小字:【特殊类型精神慰借服务】。
执照的右下角,盖着一个他们谁也看不懂,但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仿佛由无数龙纹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