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皆有“气”存。
山有山气,水有水气,人有人气。气分清浊,亦有生死。
寻常人所谓的运气好坏,其实就是自身人气与周遭环境气场的相互作用。旺盛纯净的气,是为“生气”,能滋养万物,带来好运;而衰败混乱的气,则是“煞气”,会侵蚀生命,招致灾祸。
那枚天策府宝,或许是因为在道观里埋的时间久了,日夜受着“仰钦观”残存的香火愿力熏陶,已然凝聚出了一丝“生气”。
对于不懂行的人来说,它只是个稀罕的有些年头的古董;可对于真正懂得“望气”的行家来说,这就是一枚能镇宅、能养运、能续命的微型法器!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沈凌峰是绝不会将这等能够温养气运的微型法器,拿去换这果腹的黄白之物的。
但就目前情况下,一碗白米饭、一个热腾腾的肉包,比任何法器都来得实在。
当晚,仰钦观的伙房里,亮起了久违的、明亮的烛火。
那不是平日里省了又省的豆大火苗,而是陈玄机奢侈地剪了一大截烛芯,让整个小小的厨房都映照得温暖如春。
灶膛里,火焰“噼啪”作响,舔舐着锅底。锅里熬着粥,不是往日那种清汤寡水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而是用孙猴子买回来的六谷粉,加上道观里仅剩的最后两个拳头大的山芋,一起熬煮的浓粥。
陈玄机亲自掌勺。
他用一把木勺,在锅里缓缓搅动,每一次搅动,都带起一阵混合着粮食香气和山芋甜味的热浪。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不是在熬粥,而是在进行一场无比庄严的仪式。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神情专注而虔诚,烛火跳跃在他的眼底,映出复杂难明的光。
是喜悦吗?
当然。
这锅粥,这些肉包,意味着他的徒弟们今晚不必再饿着肚子入睡,那些钱票更是意味着道观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有了活下去的底气。
可伴随着的,还有恐惧。
一种比饥饿更彻骨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
那沓钱和粮票,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揣在怀里时烫得他心慌,藏在枕下时又硌得他睡不着。
他搅动着锅里的粥,黏稠的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桌上,四个半肉包子整齐地码放在碗里,旁边还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
仅此而已,却已是仰钦观这一年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开饭了。”
陈玄机沉声说道,将一碗碗滚烫的浓粥端上桌。
孙猴子第一个冲过来,眼睛放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拿起一个肉包,看也不看,张嘴就是一大口,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唔……好吃!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赞叹,另一只手已经抓起筷子,对着那碗浓稠的山芋粥发动了进攻。
陈石头坐在他对面,动作慢一些,却也同样直接。
他捧起粥碗,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浓郁的香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这个平日里只知干活的少年,眼眶竟有些发红。
他一口粥,一口肉包,吃得无比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沈凌峰安静地坐在师父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的吃相斯文,不像个饿了许久的孩子。
肉包的鲜美,粥的香甜,都只是味蕾上的感觉,他更在意的,是饭桌上这诡异的气氛。
三师兄孙猴子是纯粹的喜悦。
大师兄陈石头是质朴的满足。
师父陈玄机,则是喜悦之下深藏的忧虑。
而二师兄赵书文……
沈凌峰的目光,落在了桌子另一头的赵书文身上。
赵书文也拿着一个肉包,也端着一碗粥。
但他几乎没怎么动。他只是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粥,仿佛那不是救命的粮食,而是什么让他深恶痛绝的东西。
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矛盾,还有一丝……决绝。
果然,要来了。
沈凌峰心里叹了口气。
这顿饭,注定吃不安稳。
饭桌上的沉默被孙猴子狼吞虎咽的声音衬托得愈发压抑。
终于,当孙猴子解决完第一碗粥,正要去盛第二碗时,赵书文猛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孙猴子拿着碗的手僵在半空,陈石头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赵书文。
陈玄机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放下粥碗,声音沙哑:“怎么了?”
“师父!”赵书文霍然站起,椅子因为他过激的动作向后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涨红了脸,指着桌上的钱和粮票,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钱!这票!我们不能留!政府规定,严禁投机倒把!我们这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些钱和票来路不明,我们留着,就是犯罪!”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话一次性全部倾倒出来。
“现在是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