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上。
虽然他隐隐感觉,这事一定和小徒弟有关,但眼下,有比追根究底更重要的事情。
陈玄机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莫要胡说!”他先是呵斥了咋咋唬唬的孙猴子,又瞥了一眼赵书文,“什么暗河迁徙,都是妄言!”
然后,他转向跪在地上的陈石头,语气变得庄重肃穆:“此乃祖师爷感念我等守观清苦,道心拳拳,特降下的恩赐!还不快快谢过祖师爷隆恩?”
陈石头闻言,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又磕了几个头:“谢祖师爷!谢祖师爷!”
赵书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对封建迷信”的话,可看到那一只只肥硕的螃蟹,再感受到自己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所有“科学理论”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猴子则是一拍大腿,从地上蹦了起来,满脸放光:“师父说的是!我就说嘛,肯定是祖师爷显灵了!”
陈玄机最后扫视了一圈徒弟们,沉声道:“都别愣着了!还不快抓,难道想等着它们烂在地里不成?”
这句话,瞬间压倒了一切的怀疑、迷信和科学。
“动手!动手!”
孙猴子第一个反应过来,随手抄起墙边的破瓦缸,猴子一样蹿了过去。他经验丰富,专挑那些个头大的下手,捏住蟹壳两侧,精准地避开挥舞的大螯,一只接一只地往缸里扔。
“哎哟!”他还是被一只反应快的夹住了手指,疼得龇牙咧嘴,却又舍不得松手,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陈石头也站了起来,憨厚的脸上满是喜悦。他没孙猴子那么灵巧,干脆找来两块木板,像铲子一样,连螃蟹带泥,一并往另一个木盆里撮。
赵书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孙猴子“二师兄,搭把手啊,一会给你留个最大的蟹黄”的吆喝声中,卷起了袖子。
他笨手笨脚地学着孙猴子的样子去抓,结果被夹了好几次,疼得直甩手,引来孙猴子一阵哄笑。
沈凌峰则被陈玄机安排了最安全的活儿——去伙房拿刷子和水桶。
他抱着比自己腰还高的水桶,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院,小脸累得通红。
道观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师兄弟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七手八脚地将几十只大闸蟹全部抓了起来,倒进观里最大的一口水缸里养着。
“师父,怎么吃?”陈石头搓着手,看着满缸的螃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东西性寒,须用姜片紫苏去其寒性。”陈玄机捋了捋他那花白的山羊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去,挖块老姜出来,紫苏在南边的田埂边就有,去采一些来。”
很快,伙房里就升起了诱人的炊烟。
道观里最大的那口铁锅被刷得干干净净,足足倒了半锅水。
陈石头负责烧火,火光映得他满脸红光,兴奋不已。
孙猴子则和赵书文一起,用刷子费力地刷洗着螃蟹身上的泥污。
沈凌峰则被师父安排在一旁待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在这种忙乱中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灶膛前的小木凳上,仰着小脸,看着师兄们的身影在烟熏火燎中穿梭。
一切准备就绪。
当第一批被洗刷干净、用稻杆捆得结结实实的大闸蟹被放入垫着紫苏的蒸笼,盖上锅盖时,整个厨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除了灶膛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就只剩下师兄弟们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香味,最先从锅盖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孔,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挠着他们饥肠辘辘的五脏六腑。
孙猴子不停地在原地踱步,抓耳挠腮,活脱脱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
赵书文故作镇定地靠在门框上,眼睛却一秒都没离开过那口大铁锅,喉结上下滚动。
陈石头则像个忠诚的护卫,死死盯着灶膛的火,生怕火大了把水烧干,又怕火小了蒸不熟。
不知过了多久,陈玄机终于开口了。
“石头,开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陈石头深吸一口气,用一块湿布垫着手,抓住了滚烫的锅盖。
他用力一揭!
“呼——”
一股浓烈百倍的白色蒸汽猛地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那股蟹香味,如同实质性的冲击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蒸汽散去,锅里的景象终于显露出来。
只见蒸屉上,原本青灰色的螃蟹,此刻已经变成了通体橙红的诱人色泽。
一只只紧紧地码在一起,红色的蟹壳在水汽的氤氲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特别是那几只个头最大的,蟹脐高高顶起,仿佛里面饱满的膏黄已经迫不及待要破壳而出。
“熟了……熟了!”孙猴子发出一声欢呼,第一个就伸手想去抓。
“烫!”陈石头眼疾手快地拍掉他的手。
陈玄机拿来一个大木盘,让陈石头用筷子,一只一只地将螃蟹夹了出来。橙红的大闸蟹在盘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