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给了沈凌峰十足的安全感。
沈凌峰小步快跑,才能勉强跟上。
他小脸被夜风吹得冰凉,但他心里却一片火热。
他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与远在张家浜的麻雀分身建立着微弱的联系,确认着那群“银色宝藏”的位置。
一切尽在掌握。
殿后的赵书文,则是最狼狈的一个。
他穿着一双布鞋,平时走走观里的石板路还行,此刻走在坑坑洼洼的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崴了脚。
“就不能走大路吗?”他终于忍不住抱怨,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非要走这种鬼地方!”
孙猴子回头,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走大路?好让公社的民兵巡逻队把我们当成不良分子抓起来送去学习班改造?二师兄,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赵书文气结,却无力反驳。
他知道孙猴子说的是事实。
最近一段时间,公社里搞大锅饭,为了防止社员私自搞“副业”,夜里巡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只能憋着气,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土块,结果差点滑倒,引来孙猴子一声压抑的嗤笑。
赵书文的脸更烫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这群“愚昧”的师兄弟拖着,参与一场荒诞的闹剧。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凌峰忽然停下脚步,拉了拉陈石头的衣角。
“大师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收到了某种感应,“金麻雀……它说……它说前面……那棵歪脖子柳树……要往左边走……”
陈石头立刻停下,二话不说,就要转向左边那条更窄、更黑的小路。
赵书文再也忍不住了:“够了!陈石头!你脑子呢?一个小孩子的梦话你也信?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走到沟里怎么办?”
陈石头挠了挠头,有些犹豫。
他信小师弟,但也觉得老二说得有点道理。
孙猴子却眼珠一转,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二师兄,你别忘了,上次小师弟说后院有古钱,我们是不是就挖到了?还有上次他说方阿姨儿子的病是因为窗外那个变压器,结果还是真对了!你这叫不相信事实,叫主观唯心主义!”
他现学现卖,把赵书文平时挂在嘴边的大词丢了回去。
赵书文被这通抢白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他发现,自己的理论武器,在这些讲究实惠的“盲流”面前,根本无法沟通。
“我……”
他正要辩解,沈凌峰却用更小的声音,怯生生地补充了一句:“它……它还说……那边水里……有光……一闪一闪的……”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赵书文的坚持。
有光?
难道是磷光?
是某种富含磷质的鱼类聚集?
一个“科学”的解释在他脑海中迅速形成。
这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或许不是什么神启,而是一种巧合,是孩童敏锐的观察力捕捉到了某些自然现象的征兆。
“走!去看看!”赵书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维护自己世界观的答案。
他甚至比陈石头和孙猴子更急切。
他一把抢过孙猴子手里的火把,“我来照亮!免得你们掉进沟里!”
说着,第一个朝左边的小路走去。
那姿态,仿佛不是去验证一个“迷信”,而是去进行一场严肃的科学考察。
孙猴子在后面撇撇嘴,对陈石头做了个鬼脸。
陈石头憨憨一笑,扛着木桶跟了上去。
沈凌峰走在最后,看着赵书文那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微微向上翘起。
二师兄,你越是想证明我是错的,就越会成为我这场“神迹”最有力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