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
一发黄澄澄的泥丸,裹挟着凶猛的劲道,精准地打在麻雀身旁寸许的树干上,爆开一团泥尘。
木屑和碎泥溅在麻雀分身的羽毛上吓得它差点从树枝上栽下去。
沈凌峰心头一跳,刚刚因为二师兄而分神的意识瞬间收紧。
他立刻低头,透过枝叶缝隙向下看去。
不远处,三个半大孩子正仰着头,为首那个莫约十岁的男孩,手里还举着一副崭新的弹弓,弓弦兀自颤动。
在他身边,两个更小一些的男孩正拍手叫好。
“虎子哥,你这手也太准了!差一点就打下来了!”
“那是!这可是我爸给我做的新弹弓,打麻雀一打一个准!”那个叫虎子的男孩一脸骄傲,重新从裤兜里摸出一颗溜圆的泥丸,熟练地搭上弓弦,再次瞄准了树上那只受惊的麻雀。
“麻雀是害虫!打死它!晚上还能加个餐!”
冰冷的字眼顺着风飘进沈凌峰的“耳朵”。
这不是针对他的阴谋,而是一种更普遍、更无解的危险。
除四害。
麻雀,正是目标之一。
在这个人人喊打的年代,一只麻雀的死,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理所当然。
他这完美的侦察兵,在孩童的弹弓面前,竟成了最脆弱的活靶子。
嗖——!
第二发泥丸呼啸而至。
沈凌峰不敢再有任何侥幸,猛地催动神识,控制着麻雀振翅惊飞。
泥丸几乎是擦着它的尾羽飞过,带起的风压让它在空中狼狈地翻了个跟头。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在附近盘旋,只能像一只真正被吓破了胆的麻雀,拼命向着仰钦观的方向逃窜。
对赵家宅的监视,被迫中断。
神识如潮水般退回体内,沈凌峰缓缓睁开眼。
他依然是那个蹲在墙角看蚂蚁的六岁小道士,瘦小的身体,不起眼的角落,仿佛与世隔绝。
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锐利。
挫败感?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狠狠敲了一记闷棍的清醒。
他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在前世,那些小孩有着足够的物质生活,有无穷无尽的电子游戏和娱乐节目分散着他们过剩的精力,谁会为了几克重的肉,花那么多精力去跟一只麻雀较劲?
但在这里,不行。
在这里,一只麻雀,是上头号召要消灭的“害虫”,是街道干部们检查的“指标”,更是……能塞进牙缝的一丁点肉星。
他这来自后世的“降维打击”,第一次被这个时代最朴素、最粗粝的现实给绊了个跟头。
危险,无处不在,不能有一丁点侥幸。
哪怕躲得再好,也有意想不到的威胁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冒出来。
麻雀分身,这个他目前最大的依仗,再一次露出了它脆弱的真面目。
它不是无敌的侦察机,而是一块会飞的,随时可能被端上餐桌的蛋白质。
计划……要重新修改了。
沈凌峰的目光,穿过破败的院墙,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名叫“虎子”的男孩。
那张扬得意的脸,那副崭新的弹弓……
当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重新感受观内的气息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三师兄孙猴子都不再上蹿下跳,而是老老实实地蹲在伙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大师兄剥着野菜根。
他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厢房,脸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机灵劲儿,也变成了少见的担忧。
大师兄陈石头更是心烦意乱,手里的活计干得心不在焉,在好几次差点用菜刀切到自己的手后,索性把切菜的任务交给了孙猴子。
他魁梧的身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熊,每走几步,就忍不住朝那扇门看一眼,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
“师父,老二他……他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水米未进,这都快半天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终于,陈石头忍不住了,走到坐在大殿门槛上的师父陈玄机面前,焦急地问。
陈玄机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手里捧着掉了瓷的茶缸,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已经入定。
听到大徒弟的话,他的眼皮才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
“急什么。”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情绪。
“他这么大一个人,饿个一两顿,死不了。”
“可是……”陈石头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陈玄机用眼神制止了他,那浑浊的目光里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让他自己待着。心里的坎,得自己迈。你现在去砸门,是帮他,还是害他?”
陈石头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不懂什么心里的坎,只知道师弟不吃饭,他心里就堵得慌。
可师父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能挠着头,一脸憋屈地退到一边,继续用那双满是老茧的糙手,跟几根细小的野菜较劲。
…………
夜深了。
月光如水银,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在厢房的地上洒下几块斑驳的亮斑。
沈凌峰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呼吸平稳悠长,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