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沈凌峰和陈石头给造船厂和红星饭店送完鱼后,便揣着激动的心情直奔街道办。
刚进院子,他们一眼就瞧见了在宣传栏前更换内容的赵玉娟。
陈石头有些局促,两只大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他从一个特意带来的干净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拎出三条鱼。鱼还很新鲜,银色的鳞片在晨光下闪闪发光,每一条都有一斤多重,是特意留下来的翘嘴。
“赵阿姨……”陈石头声音有点发紧,把鱼往前递了递,“这,给……给食堂加个菜。”
沈凌峰立刻跟上,仰着小脸,用最清脆响亮的声音说:“赵阿姨,这是我们自己钓的,请你们尝尝鲜!”
赵玉娟看到那三条鳞光闪闪的肥鱼,嗔怪地瞪了他们一眼:“哎,你们这两个孩子,这是干什么?搞这些名堂!”
嘴上虽这么说,她的手却很自然地接过了装着鱼的布袋,掂了掂分量,心里的那点熨帖简直无法言喻。这年头,肉和油星子比什么都实在。
这俩孩子,尤其是那个小的,太会来事儿了。
“下不为例啊!”她板着脸叮嘱一句,但语气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把鱼交给食堂师傅后,赵玉娟领着他们直接来到了冯主任的办公室。
冯主任看见是昨天的那两个小同志,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来啦?坐。小李跟我说了,你们选中了河边的那个院子?”
陈石头紧张地点了点头,嘴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凌峰走到办公桌前,站得笔直,像个汇报工作的小大人,清脆地回答:“是的,冯奶奶。我们就选那个院子。”
冯主任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笑了,她翻开一本厚厚的登记簿,很快就找到了相应那一页。
“这院子空关好多年了,里面又破又乱,你们确定要这儿?”
“确定!”沈凌峰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呢?”冯主任饶有兴致地问,“另外两处房子可比这院子强多了,你们只要稍微打扫下就能住进去。”
沈凌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冯奶奶,那两处房子都在巷子里,住的人多。我们是在道观长大的,从小就喜欢清净,也怕打扰到邻居。”
他顿了顿,小手比划着,补充道:“河边那个院子虽然破,但是地方大,也清静。离河近,我们钓鱼也方便。而且……而且院子里的空地,我跟大师兄还可以种些菜,自己吃。”
冯主任一听,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好!好孩子!有志气!”她连连点头,“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觉悟,比很多大人都强!”
旁边的赵玉娟也笑着帮腔:“主任,您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可勤快了。每天天不亮就去河里钓鱼,给造船厂厂和国营饭店送去,从不叫苦叫累。刚才还送几条鱼给我们街道办,说是给我们加个菜,多懂事的孩子。”
冯主任听了,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把表填了,我给你们办户口。”
表格上的格子密密麻麻,陈石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他能举起百斤重的石锁,却对这些小方块束手无策,急得额头都见了汗。
沈凌峰知道,自己一个八岁孩童,就算真的会写,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轻轻拉了拉赵玉娟的衣角,用细细的声音说:“赵阿姨,我大师兄……他不识字。我师父教过我写名字,可是别的好多字我都不会,怕给冯奶奶填错了,添麻烦。”
这番话示弱得恰到好处,既显得懂事,又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赵玉娟听得心里一软,连忙拍拍他的小脑袋:“哎呦,这算什么麻烦!主任,我来帮他们写吧。”
“我来吧。”冯主任笑着拿起钢笔,亲自拧开笔帽,“我问,你们答就行。”
她看向陈石头:“姓名?”
“陈……陈石头。”陈石头有些结巴,脸都憋红了。
“年龄?”
“十八。”
“好。”冯主任点点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沈凌峰身上。
“该你了,小家伙。”
沈凌峰立刻挺直小小的身板,字正腔圆地回答:“我叫沈凌峰。三点水的沈,凌云壮志的凌,山峰的峰。”
他吐字清晰,解释得有条有理,让办公室里的两个大人都微微一怔。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把自己的名字解释得这么透彻,还能引用成语,这可不是一句“早慧”就能简单概括的。
冯主任眼中的赞许越发浓厚。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她没有多问,只是满意地笑着,将“沈凌峰”三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在了表格上。
“年龄?”
“我今年八岁。”
冯主任的笔尖在“年龄”一栏后稍作停顿,然后继续问道:“籍贯?”
陈石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籍贯?他只知道自己是在仰钦观长大的,哪还知道什么籍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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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时,沈凌峰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与年龄相符的茫然和低落:“冯奶奶,我跟大师兄都是孤儿,是师父在路边捡回来的。我们……我们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