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张文华知道沈老先生要的是金条,但听他报出这个数,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根大黄鱼,就是二十两黄金!五根小黄鱼,就是五两!加起来足足二十五两黄金!(黄金是按旧制算的,一两315克)
在这个年代,普通工人的月薪不过二三十块钱,一两黄金的在银行兑换差不多就要一百块出头。
二十五两黄金,那就是将近三千块钱!
这笔钱,足够一家三口舒舒服服地过上十几二十年了。
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沈、沈叔,这、这价钱是不是……”
然而,出乎他和沈老先生意料的是,沈凌峰的反应异常平静。
他小小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两只脚还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没有理会被惊呆的张文华,也没有回应沈老先生的价格。
他只是看着沈老先生,用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沈爷爷,您家这宅子,是好宅子。”
沈老先生眉毛一挑,以为这孩子要同意了。
可沈凌峰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惜了,在这宅子里住久了,会让人不舒服。不止身体不舒服,做什么事都不会顺心。”
他没有提什么风水、煞气。
在这年头,在明面上讲这些,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是标准的“封建迷信”、“牛鬼蛇神”,被人举报了,轻则批评教育,重则直接抓去劳改农场接受无产阶级的再改造。
他只是用最朴素、最直白的语言,描述了一种小孩子“感觉”。
一种沈老先生自己住了这么多年,感同身受的感觉。
果然,此话一出,沈老先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沈凌峰,仿佛想从这张稚嫩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没错,不顺。
太不顺了!
自从五十年前,那口井莫名其妙地干涸之后,他家的运势就一落千丈。
先是在政府做事的的父亲,莫名其妙被人牵连,不仅丢了工作,还坐了几年牢,放出来后,没多久就抑郁而终了。接着是做生意的二叔,接连亏本,不得已跑去了香港。
等他结了婚,老伴不仅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两年前也撒手人寰了。
前些天,二叔托人传话回来,说他那一脉在香港发展得不错,不仅生意上了轨道,人丁也越发兴旺,催着他赶紧处理掉上海的祖宅,过去团聚养老。
为什么?
为什么出了洋、离了这宅子的二叔,就顺风顺水;而自己守着祖产,却落得个家道败落、孤苦伶仃的下场?
这些天来,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客堂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沈老先生脸上那份精明和强撑出来的硬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垮塌下来。
他眼角的皱纹深深刻下,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悲怆和疲惫。端着茶杯的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这些事,他从未对人提起过。
可一个八九岁的、第一次登门的孩子,怎么会知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沈老先生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张文华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张文华已经彻底懵了。
他看看面如死灰的沈老先生,又看看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淡然得不像话的小男孩,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好端端的买卖房子,怎么搞得跟听鬼故事似的?
“罢了,罢了。”沈老先生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我只想快点离开去香港。这宅子,两根大黄鱼。不能再少了。”
这一下少了五根小黄鱼,已经是他能承受的底线了。
“成交。”
沈凌峰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他站起身,从椅子上跳下来,对沈先生说道:“沈爷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也不管沈先生和张文华是什么反应,径自迈着小短腿,走出了大门。
“哎?小峰,你……”张文华心里一急,抬脚就要跟出去。
“站住。”沈老先生却一把拉住了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声音沙哑,“你动脑子想想,他一个小孩敢自己出去,背后能没个大人跟着?谁家放心让孩子揣着两根大黄鱼满街跑?”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已经完全懵掉的张文华,一字一顿地问:“小张,你这次给我找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张文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沈凌峰并没有走远。
他只是随意地在附近的小巷里逛了一圈,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心念一动,从芥子空间两根足有十两重的大金条。
他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小布袋将金条装好,掂了掂,分量十足。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当他再次出现在客堂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他将布袋往八仙桌上一倒,“哗啦”一声,两根金灿灿的黄鱼滚了出来,在昏暗的客堂里,散发出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