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深宫中扩散开来。
不过半日功夫，“静姝贵妃雷霆惩戒淑妃宫人”“拒绝中宫赏赐反将试探者收为己用”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宫各院。原本只当静姝贵妃是个空有美貌、怯懦可欺的后宫众人，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瞠目结舌，看向景仁宫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忌惮、好奇、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储秀宫偏殿内，淑妃韦嫣然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白瓷碎片溅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名贵的地毯。
“废物！都是废物！”韦嫣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摆不平，还被那个贱人当众杖责，贬去浣衣局！这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
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娘娘息怒，息怒啊！”淑妃的贴身嬷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青黛那个奴才，确实是冲动了些，不该在宫门口大吵大闹，落了贵妃娘娘的口实。再说，那位静姝贵妃，似乎……似乎真的变了性子，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变了性子？”韦嫣然冷笑一声，眼神阴狠，“她一个没落勋贵出身的贱人，没了家族撑腰，还敢在本宫面前摆架子？定是得了什么人的撑腰，才敢如此放肆！”
她猛地想起昨日御花园的事情，还有今日宫门口的风波，心中愈发笃定：“一定是谢九渊！那个阉贼！定是他看中了那个贱人的美貌，暗中给她撑腰，不然她怎么敢如此嚣张，既敢拒绝皇后娘娘，又敢惩戒我的人！”
韦嫣然与皇后韦氏是表亲，同属韦家外戚势力，向来视谢九渊的宦官集团为死敌。在她看来，沈静姝突然性情大变、行事张扬，背后定然有谢九渊的支持。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青黛已经被处置了，若是再贸然动手，怕是会落人口实，还可能得罪东厂。”
“哼，得罪东厂又如何？”韦嫣然眼神狠厉，“那个阉贼虽然势大，但也不能公然干涉后宫之事。那个贱人敢打我的脸，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算计：“你去查查，那个贱人的饮食起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另外，派人去散布消息，就说静姝贵妃勾结宦官，恃宠而骄，以下犯上，败坏宫闱风气。我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陛下厌弃她！”
“是，奴婢这就去办。”嬷嬷连忙躬身退下。
韦嫣然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冰冷。她绝不允许一个无依无靠的贱人，在后宫中骑到她的头上。沈静姝，你给我等着，本宫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此同时，中宫皇后的坤宁宫内，皇后韦氏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听着林秀的复命。
“……娘娘，静姝贵妃确实与往日不同了。她不仅拒绝了参芪汤，还点破了奴婢的试探，言语间条理清晰，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往日的怯懦。后来淑妃宫里的青黛在宫门口闹事，她更是直接下令杖责，贬入浣衣局，手段十分狠辣。”林秀低着头，恭敬地汇报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刻意隐瞒了自己向沈静姝投诚的事情。
韦氏手中把玩着一支金步摇，眼神深邃，脸上看不出喜怒：“哦？竟有此事？看来，这静姝贵妃，倒是藏得够深。”
她一直以为，沈静姝只是个空有美貌的棋子，用来平衡后宫势力再好不过。可今日林秀的汇报，却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看错了人。一个能在大病初愈后，立刻展现出如此心智和手段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还说了什么？”韦氏淡淡问道。
“她还说，会遵医嘱好好休养，不给陛下和娘娘添麻烦。”林秀回道，“另外，她似乎对东厂督主谢九渊有所关注，曾向挽月打听谢九渊的消息。”
“谢九渊？”韦氏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她打听谢九渊做什么？”
“奴婢不知。”林秀摇了摇头，“只是听挽月说，贵妃娘娘醒来后，便一直打听各方消息，尤其是关于谢九渊的。”
韦氏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梳妆台，心中快速盘算着。沈静姝突然性情大变，又暗中打听谢九渊，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难道说，她已经投靠了谢九渊？
若是如此，事情就麻烦了。谢九渊的宦官集团本就与韦家外戚势同水火，若是再与沈静姝联手，后宫的平衡将会被彻底打破，对她和韦家都极为不利。
“看来，这枚棋子，是越来越不好掌控了。”韦氏语气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脱离掌控。林秀，你继续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如实向我汇报。另外，查查她与谢九渊之间，是否真的有联系。”
“是，奴婢遵命。”林秀躬身应道。
待林秀退下后，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上前道：“娘娘，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
“不必。”韦氏摇了摇头，“她现在是陛下的贵妃，又是用来平衡后宫的棋子，陛下对她还有利用价值。我们若是贸然动手，只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得不偿失。”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先看看再说。若是她真的投靠了谢九渊，或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再动手不迟。到时候，不仅要除掉她，还要借机打压谢九渊的势力。”
嬷嬷点了点头：“娘娘英明。”
韦氏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在这深宫中，任何威胁到她地位的人，都必须被铲除。沈静姝，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休怪本宫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