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等着。
司遥拉住他胳膊,急道:“还愣着干嘛?趁乱跑啊!”
他还未接受这一现实,她已拉着他狼狈地四处逃窜。身后山贼气急败坏怒喝着追上,手中大刀刮过周遭石块,发出的骇人声响如鬼怪磨牙。
司遥很擅长逃窜,乔昫像个木偶被她扯来扯去,在暮色中的林子里四处乱闯,再回过神时天已大黑,身后山匪的声音已然远去了。
他们逃到一处隐蔽山洞里。
“可累死本姑娘了……”司遥累得直不起腰,“幸好只来了一个,要来了俩,二两辣椒粉怕不够用。”
“……”
长至及冠,乔昫还从未有一次跑得这样快,更从未这样狼狈。
他扶着洞壁,捂着胸口轻喘着,幽幽地看一眼司遥:“司姑娘果真是武功盖世,小生佩服。”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暗藏的讥讽,司遥摘去头顶的一根乱草,云淡风轻地道:“区区山贼,一包辣椒粉足以,何需本姑娘展露真本事?”
“……”
乔昫唇角冷冷地扯了扯。
-
林中夜枭声声。
司遥衣裙凌乱破损,平日精心修饰的鬓发也已凌乱,长发遮住她明艳的脸,在仅有小小火堆照映的山洞中,她如一个狼狈的女妖。
乔昫专心生着火,默默纠正自己措辞:应是女鬼。
女鬼倚着墙平复许久,终于慢慢活了过来,凑到乔昫跟前,一张楚楚可怜但鬼泣森森的脸放大:“喂,你有没有带吃的?我有一点点饿了。”
乔昫无奈。
“在下只是来随程家的家丁前来救人,并非来此度假。”
“也是哦……”司遥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抬起眼眸巴巴望着他,“方才我似乎瞧见那边长了些野果,前头还有小溪,里头约莫有鱼。”
乔昫看了眼洞外漆黑的夜色,稍许直起身,以从容赴死的姿态朝外走去,衣袖被司遥轻轻攥住了。
“怕黑呀?”
乔昫微怔,他背对着她,更显得姿态疏离了:“姑娘多虑。”
文弱书生怕黑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读书人就是爱面子,司遥没有揭穿他,利落拾起一根尖利的树杈。
“你留在这里添柴,鱼交给本姑娘,乖,别乱跑哦。”
窈窕的身影已没入洞外夜色中,俨然一个无畏的女侠。轻挑却令人觉得可靠的诱哄还在洞中回响。
乔昫望着洞外夜色,好一会目光才移回火堆上。
片刻后司遥拎了两条洗净内脏的鱼扔给乔昫:“阿七说乔公子厨艺极好,这两条鱼就托付乔公子了。”
乔昫接过两条鱼,看向她袖中:“姑娘可还有辣椒粉?”
司遥从袖中翻了翻,还真给他翻出来一个瓷瓶。
她带的防身调料还真不少。乔昫拈了辣椒粉往鱼上一撒,手持木棍翻转,那两条鱼很快焦香四溢。
司遥定定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咽了一口唾沫。
她眸中火光摇曳,乔昫无端觉得他的手被她含在口中。
他扯下袖摆,遮住被她觊觎的手,并转移她的心神:“在下也曾捞过鱼,但从未成功,姑娘如何做到?”
司遥目光从他玉白无暇,的手挪到烤鱼上,眉梢得意扬起:“自是因为本姑娘是江湖高手——”
乔昫不想再听她说这四个字,只会让他忆起适才落空的期待。
衬得他很可笑。
鱼烤好,大的一条递给了她,桥圩自己斯文地吃着小的那条,两人都很饿了,因而吃得极为认真。
乔昫垂眼温文地吃鱼,对面的女鬼手捧着烤鱼,吃一口,就要眯起眼深深嗅了好几口,满脸沉醉,仿若几百年未曾吃到鱼的狸奴。
好一会,他慢慢错开眼。
勉强吃饱,司遥倚着洞壁歇息。乔昫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就着火堆翻看,翻书声伴随着柴禾噼啪声,竟有岁月静好的错觉。
回味过鲜美异常的烤鱼,司遥眼珠子转了转,转到书生的身上:“书呆子,你是不是打算考取功名呀?”
那她还可以跟他来一出戏子被状元郎始乱终弃的大戏。
乔昫徐徐翻一页书:“在下无心仕途,亦不适合。”
司遥更是好奇了,双手托着腮凑近瞅他:“无心当官?那你为何还要这么辛苦地念书,多不值啊。”
乔昫敛眸:“苦读并不一定就要功名利禄,只是不想虚度光阴尔。”
看来书呆子喜欢平淡的日子,可这有什么好的?每日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吃,吃了再去睡。
好生无趣啊。
司遥实在不大能理解。
她嘀咕道:“没遇到那给我镯子的凶狠婆娘之前,我也是个勤勉的人。自打习武以来每日刻骨用功,但我却不是因为不想虚度光阴,我只想一个个打败杂耍班子里所有人。”
乔昫目光还落在书上:“打败他们之后,姑娘又想如何呢?”
司遥不假思索:“当台柱子。”
乔昫把书放到一旁:“当上台柱子后如何呢,当班主?”
当阁主么?司遥嫌弃地摇头,阁主不光要应付少主,还要给探子们派任务,还需要协调阁中各方的关系,公平处事,不夹带私人恩怨。
可她最喜欢夹带个人恩怨了!她想把其余三大暗探都痛揍一顿,当上素衣阁最厉害的探首。
江湖中人的打打杀杀,岂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能想象的?
司遥打了个比方:“当了台柱子也不是高枕无忧呀,手底下定也有跟我一样蠢蠢欲动的小家伙们,还得压制他们,多的是事可忙!”
只要有事可忙,她就永远不会厌倦。如今虽然因为受伤不得不蛰伏,但还可以觊觎书呆子男色。
只可惜,她都这么用功了,晚上研读圣贤书,白日亲身实践,怎么他还是死活撩不动呢?
司遥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拿起树枝扒拉掉地上的乱草,在地上画鱼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