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时,人流开始涌动。
顾承颐控制着轮椅,刻意落后了几步,避开了拥挤的人潮。
孟听雨自然地跟在他身边。
在通往出口的一处斜坡尽头,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台阶。
顾承颐的轮椅滑到那里时,前轮象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噔”声,停了下来。
他尝试着操纵了一下,轮椅纹丝不动。
“怎么了?”
孟听雨立刻上前,自然地俯下身,想要查看轮椅的轮子。
就在她俯身的瞬间,在她视线的死角里,顾承颐一直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尤豫。
他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孟听雨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一丝紧张的薄汗,象一块烧热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那温度,通过皮肤,直直地烫进了她的心里。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他却握得更紧。
那力道不带任何攻击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固执。
孟听-雨甚至能清淅地感受到,从他滚烫的掌心传来的,那强而有力的、紊乱的心跳。
咚。
咚。
咚。
一声声,沉重而急促,仿佛要从他的胸腔里挣脱出来,撞进她的身体里。
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乱了节奏。
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掌心相贴处,那一片灼人的温度,和两颗频率逐渐共鸣的心脏。
她抬起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
那片万年不化的寒潭,此刻正掀起滔天的巨浪,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的情绪。
是紧张,是渴望,是蓄谋已久的志在必得。
原来,轮椅卡住,是“意外”。
而握住她的手,才是真正的目的。
孟听雨放弃了挣扎。
她任由他握着,慢慢直起身子。
顾承颐轻轻用力,轮椅的前轮就轻易地越过了那个小小的台阶。
一切顺畅得仿佛刚才的“意外”从未发生过。
从天文馆出来,夜色已经深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辉。
顾承颐没有让司机直接回家。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只是控制着轮椅,转向了天文馆附近的一个公园。
“顺路。”
他又用了一个生硬的借口。
孟听雨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没有拆穿。
公园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虫鸣。
他模仿着电影里的情节,在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前停下。
他买了一支最大最蓬松的棉花糖,递给了她。
孟听雨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他却一口不吃,只控制着轮椅,在公园的林荫道上缓缓滑行。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棉花糖,那专注的神情,比他研究任何物理模型时都要认真。
孟听雨被他这一系列笨拙又认真的操作逗笑了。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影?”
顾承颐的动作一顿。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倒影。
沉默了片刻后,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恩。”
一个单音节,却象是一种坦白。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说,这样你会开心。”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动人的情话。
只有最朴实、最坦诚的笨拙。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别处学来的,笨拙地模仿着。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只知道,我想让你开心。
这份坦诚的笨拙,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打动孟听雨的心。
前世的李建军,也曾对她说过无数的甜言蜜语,但那些话语背后,是算计,是利用。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拥有一颗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却在感情这件事上,单纯得象个孩子。
他用最复杂的方式,去学习最简单的示好。
只为了一个最纯粹的目的。
孟听雨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她没有再抽回自己的手。
反而,她收紧了手指,反握住他宽大而温热的手掌。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轻得象一片羽毛。
“我很开心。”
顾承颐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得象浸在水里的星星,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与忐忑。
他那颗因为运算了无数种失败可能